第450章 婚书
腐殖土的气息裹着星砂灼穿了鞋底，马瑶足尖碾过界碑边缘的青铜锈，染血的合婚庚帖纹样在碑面蒸腾起袅袅青烟。
七十二盏幽冥灯映着魂魄之火，将雾气里的石阶照得如同黄泉引魂道，她耳垂上挂着的曼陀罗耳坠突然裂开一道血纹。
"；当心天权位。"；伍瑾的龙渊剑鞘震得玄铁兽首双目迸火，剑锋挑开一朵坠落的冥灯焰，那火光里竟映出三日前超度亡灵时缺失的命魂，"；这些灯芯在吸食婚书血气。"；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的机关轰鸣骤然变调。
马瑶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无风自动，青铜色血珠从婚书空白处滚落，在地面凝成北斗第七星的形状。
她反手将毒藤刺入自己掌心，带血的藤蔓瞬间暴涨三丈，却在触及幽冥灯时开出了前世合卺酒里的并蒂牡丹。
伍瑾突然按住她渗血的手腕，龙渊剑映出的帝王虚影竟与婚书上的血星重合："；是双生阵。"；他剑鞘重重磕在界碑兽首纹的眼眶处，青铜锈里溅出的火星点燃了马瑶鬓边的牡丹，"；用婚契破局。"；
两人掌心相贴的刹那，幽冥灯齐齐炸成青鸾形态的火焰。
腐殖土翻涌如浪，露出底下鎏金错银的青铜阵图——正是前世他们拜天地时碎裂的龙凤呈祥佩的纹路。
马瑶毒舌本性发作，染血的指尖戳着伍瑾心口冷笑："；难怪合卺酒里有股铁锈味，原来伍将军早把婚书炼成阵眼了？"；
地动山摇间，七十二道青鸾火顺着阵纹灌入地脉。
黑暗如同被撕开的帷幔，露出后方翻涌着黑紫色雾气的深渊，腐臭气息里混杂着星砂燃烧的焦味。
伍瑾的剑鞘突然覆上一层冰霜，玄铁兽首发出预警的低吼，他揽着马瑶后撤三步，看着方才站立处被黑色闪电劈出冒着毒烟的深坑。
"；九幽噬魂阵。"；马瑶捻起沾了毒烟的曼陀罗花瓣，枯萎的花脉里游动着熟悉的魂魄残片，"；看来咱们超度的亡灵，都成了阵法的饵料。"；
越往深处走，空气里悬浮的黑色晶尘就越发密集。
伍瑾的龙渊剑每斩断一道偷袭的黑色闪电，剑身就多一道蛛网状的裂痕，马瑶的毒藤缠上他手腕时，发现他掌心浮现出与婚书上相同的青铜血纹。
"；别动用真气。"；她突然咬破舌尖，将带血的曼陀罗花汁抹在伍瑾眼皮上，"；这些晶尘是噬魂蛊的卵。"；
眼前景象骤变。
原本漆黑的山壁显露出密密麻麻的冤魂浮雕，每个魂魄心口都钉着青铜合婚钉，伍瑾剑鞘上的玄铁兽首突然暴起，咬碎了偷袭马瑶后心的冤魂触手。
马瑶顺势将毒藤刺入山壁裂缝，藤蔓上绽放的牡丹竟然开始吞噬冤魂："；找到阵眼了，在坤位三十丈。"；
腐臭味突然浓烈到令人窒息。
马瑶绣鞋上的并蒂莲纹渗出青铜血，在地面勾画出防御阵图，伍瑾的龙渊剑却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剑身映出的帝王冠冕虚影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阵眼处翻涌的黑暗漩涡。
"；拿着。"；马瑶突然扯下半幅染血的婚书拍在剑身，空白处渗出的青铜血瞬间修复了裂痕，"；你的本命剑要是碎了，我可不想当寡妇。"；
黑暗漩涡里传出金玉碰撞的声响。
伍瑾挥剑劈开扑来的噬魂蛊群，剑锋触及漩涡边缘时，婚书上的血星突然投射出北斗凶兆格局。
马瑶的毒藤在此时尽数炸成血雾，雾中浮现出前世他们亲手刻写婚书的青玉案。
"；退后！"；她拽着伍瑾的腰带翻滚到青玉案后方，原先站立处被黑色闪电劈出冒着鬼火的深坑。
婚书自动展开悬浮在案头，空白处渗出的青铜血居然开始补全三日前超度亡灵时缺失的往生咒文。
地底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
黑暗漩涡中缓缓升起戴着帝王冠冕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冥灯芯，手中玉圭正与马瑶袖中地图的残缺角完全契合。
伍瑾突然将龙渊剑倒插进青玉案的北斗星位，剑柄玄铁兽首咬住婚书一角，爆发出刺目的金光。
"；原来是你。"；马瑶毒藤缠上玉圭的瞬间，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大婚当日碎裂的龙凤佩，合卺酒里混入的噬心蛊，还有眼前这个本该葬在皇陵的暴君魂魄，"；把偷走的三十年阳寿还来！"；
暴君虚影挥动玉圭引动雷暴，黑色闪电化作锁链缠向二人。
马瑶鬓边牡丹突然离体疯长，花瓣上的青铜血纹结成前世未完成的合欢阵，伍瑾的龙渊剑在此刻与婚书完全融合，剑光里浮现出他们拜天地时的幻影。
"；乾坤倒转！"；两人异口同声的厉喝震碎了噬魂蛊群。
婚书上的往生咒文化作金线缠住玉圭，暴君冠冕上的东珠一颗接一颗炸裂，每颗珠子里都封存着被吞噬的新婚夫妇命魂。
当最后一颗东珠碎裂时，黑暗漩涡突然收缩成拳头大的核心。
马瑶的毒藤正要刺穿那团黑雾，整个空间却开始剧烈震颤，七十二盏幽冥灯再次亮起，灯芯火里浮现出他们前世仇敌的面容......
伍瑾的剑尖在触及黑暗核心的刹那突然偏移三寸，龙渊剑映出的倒影里，本该是暴君魂魄的位置赫然出现了马瑶前世被害时的场景。
悬浮的婚书无风自燃，烧焦的卷轴里掉出半块刻着合欢花的青铜碎片——与黑暗核心上的缺口完全吻合。
龙渊剑锋震颤着撕开时空罅隙，伍瑾瞳孔里倒映的幻象与眼前魔影核心重叠出诡谲光晕。
马瑶鬓边残存的牡丹突然疯长，花瓣上的青铜血纹在虚空中烙下前世合欢阵的残章，阵法边缘触到黑暗核心的刹那，爆发出刺穿阴阳两界的金芒。
"；左三寸！"；马瑶毒藤缠住伍瑾腰身猛拽，堪堪避开核心表面突然睁开的血色竖瞳。
藤蔓上开出的并蒂牡丹突然吐出前世合卺酒的香气，将竖瞳喷出的蚀骨黑雾凝成冰晶簌簌坠落。
伍瑾剑锋倒转劈开冰幕，龙渊剑身映出的婚书残页竟与核心缺口处的合欢花纹严丝合缝。
他手腕翻转将剑尖刺入自己掌心，浸染本命精血的剑刃瞬间化作流光："；借你三分毒髓！"；
马瑶会意咬破舌尖，淬毒的血珠精准落在剑镡兽首口中。
玄铁铸造的狴犴突然活过来般发出震天咆哮，剑身暴涨的金光里浮现出七十二盏幽冥灯逆转阴阳的阵图。
两人足下青铜血自动勾勒出北斗杀阵，腐殖土中钻出的毒藤与剑光纠缠成盘龙柱，将魔影核心死死钉在阵眼。
黑暗核心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暴君的冠冕虚影从裂缝中挣扎着探出。
马瑶绣鞋踏碎三枚悬浮的往生咒文，染血的婚书残页自动补全成鎏金阵盘，将方圆十丈的噬魂蛊尽数吸入阵眼："；该清账了，陛下。"；
当龙渊剑与毒藤同时贯穿核心的刹那，时空仿佛被按下了静止符。
黑暗如退潮般从他们脚边褪去，露出底下鎏金错银的祭坛原貌。
悬浮的婚书突然迸发七彩霞光，缺失的合欢花纹在光芒中自动补全，七十二道青鸾火顺着阵纹逆流而上，将残余的黑雾灼烧成漫天星砂。
地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阳光刺破沉积千年的阴霾。
马瑶耳垂上曼陀罗坠子突然绽开成并蒂莲形态，花心吐出被吞噬的三十载阳寿金线，细碎的金芒如瀑倒流进两人眉心。
伍瑾剑柄上的玄铁兽首发出餍足的低吼，衔着块血色晶石没入婚书阵眼。
"；乾坤印！"；围观百姓中突然爆出惊呼。
自地底升起的青铜祭坛正与史书记载的镇国神器完美契合，坛心悬浮的龙凤呈祥佩分明是开国帝后的信物。
不知是谁率先跪拜，黑压压的人群如浪潮般伏倒在地，声浪震得祭坛四角的青铜铃铛叮咚作响。
马瑶指尖抚过复原的婚书，发现空白处多出列兵布阵的朱砂小楷。
她挑眉将婚书拍在伍瑾胸口，毒藤缠着对方手腕在"；伍瑾"；二字上按下血指印："；将军好算计，连婚契都能炼成兵符。"；
伍瑾顺势扣住她染血的指尖，龙渊剑挑起阵眼处的乾坤印。
玄铁兽首突然吐出块冰魄，将两人身影投映在云层之上，浩荡天音随着光影流转响彻八荒："；今以山河为聘——"；
"；慢着！"；马瑶毒藤绞碎冰魄幻象，鬓边牡丹却自发结成花轿形态，"；谁要与你演这劳什子天命戏码？"；她甩袖震落花轿上的星砂，却在转身时被伍瑾剑鞘勾住腰间玉珏。
龙渊剑锋挑着块青铜碎片递到她眼前，正是黑暗核心崩毁时飞溅的残片。
碎片边缘的合欢花纹路泛着诡异幽光，细看竟与两人掌心血纹完全契合。
伍瑾剑尖轻点祭坛东南角的日晷，晷针阴影里藏着道指甲盖大小的时空裂隙。
庆贺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欢呼。
十八州郡同时升起报捷的狼烟，阴霾散尽的苍穹落下甘霖，焦土中瞬间开满并蒂牡丹。
马瑶眯眼望着穿梭在花丛中的点点金芒，那是被释放的阳寿化作的灵蝶，正将噬魂蛊残骸啄食殆尽。
当夜，镇国神器归位的消息已传遍九州。
伍瑾擦拭着龙渊剑上新生的裂纹，剑身倒映的星空突然扭曲成漩涡状。
他伸手触碰窗棂上凝结的夜露，水珠里竟封存着半片曼陀罗花瓣——与黑暗核心残片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看够了？"；马瑶的声音从房梁传来，毒藤卷着酒坛精准落入伍瑾怀中。
她倒挂在悬梁的姿势让嫁衣水袖垂落成幕，袖口地图纹样正在自动补全西域某处的山脉走向，"；你的本命剑在哭呢。"；
伍瑾弹指震碎酒封，陈年女儿红的香气里混入丝星砂灼烧的味道。
他望着酒液中浮沉的并蒂莲倒影，突然将酒坛抛向房梁："；三十年前埋酒时，我在坛底刻了句话。"；
马瑶凌空翻转接住酒坛，毒藤在坛底青铜箍上擦出火星。
当看清那行"；白首不相离"；的小篆时，藤蔓突然失控般缠住房梁，震得瓦片哗啦作响："；伍将军倒是未雨绸缪......"；
余音消散在突然亮起的传讯符里。
悬浮的婚书自动展开，空白处浮现出西域暴动的急报，朱砂写就的"；噬魂蛊再现"；五字正在渗血。
两人对视间，窗台上沉寂的黑暗核心残片突然飘起，直指西北天际某颗异常发亮的星辰。
晨光初现时，巡城卫兵发现镇国祭坛上的乾坤印消失了。
有更夫信誓旦旦地说看见龙凤呈祥佩化作流光没入云层，那方向分明与西北将星的轨迹重合。
而官道旁的野史先生们，正把英雄夫妇踏星西去的传说编成新的唱词。
马瑶倚在云舟雕花栏杆上，毒藤缠着的黑暗核心残片正在吞噬星光。
她突然轻笑出声，将残片按进伍瑾手中的婚书夹层。
鎏金纸张吞没残片的刹那，西域地图某处突然亮起青铜色的光斑——正是前世他们种下合欢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