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僵持间,殿外突然有内侍高宣:“太后娘娘到——”
摄政王眉心一蹙,对于这位皇嫂还是颇为敬重的。
当即就松开了手。
小皇帝捂着喉咙,边咳嗽边快速起身整理龙袍。
太后娘娘才踏进御书房,就满脸关切地往摄政王面前行去,柔声问:“哀家听闻你深夜入宫,可是发生了何事?”
“这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上回你入宫时,来哀家宫里小坐了会儿,哀家就看出你身子不适,今夜正好,哀家方才命人拿了一颗凝香丸来,本来是想着,拿去给那位姑娘的,她害喜严重,服用后身子会舒服些,眼下不如你先用了吧。”
太后从前待年幼的卫慈光就颇为照顾。
因着年纪相差许多,与其说是皇嫂,不如说是半个母亲,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很稳妥周到。
这些年来,待摄政王颇为亲厚,每每见了他,甚至比见了亲生的儿子还亲。
摄政王原本冷冽的神情缓和了几分,晓得自己一身戎装,风尘仆仆的,便自觉离远了些,拱手道:“多谢太后关心,臣无事。”
顿了顿,他又凝眸望向了侍女手里的锦盒,里面躺着一颗通体碧翠的圆溜溜药丸,正是名贵至极的凝香丸。
太后故作没看见小皇帝脖颈处的指痕,很适时地解释道:“你别怪皇帝,这事啊,说起来都怪哀家的不是,哀家听闻你有了意中人,还想娶为王妃,就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居然被你看中了。”
“正巧你奉命离京,哀家呢,就想见一见人,索性就央着皇帝将人请进了宫。谁曾想那女子居然都怀了身子……你这个不省事的!”
话到此处,太后还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那行宫再好,还能比得上皇宫?哀家就想着,把人接到宫里来照顾,听说她害喜严重,就命人拿了凝香丸来。”
摄政王微微蹙眉,实则并不相信这番说辞。
可既然太后都亲自出马了,他也不好过分为难皇帝,便道:“那就多谢太后娘娘了。”
“什么太后不太后的?倒也生分,人后只管同从前一样,唤我一声嫂嫂便是了。”
太后直接打起了亲情牌,还挽着摄政王的手,笑笑说,“你啊,小时候皮肤就白,是一众皇子公主中,生得最为出挑的。你刚出生那年,哀家正好嫁给先皇为妻,也是缘分。不知那姑娘腹中孩子生下来,是像你多些,还是像她多些。”
这个问题摄政王也考虑过了。
反正不管男女,他都疼都爱。
同样的,不管男女,谁生得最像陆晚音,他就多疼谁一些。
太后娘娘见终于把这头猛虎稳住了,话锋一转,面露薄怒:“你啊你,让哀家说你什么好?今夜你当着哀家的面,从实招来,那女子到底是不是昔日的国公府千金?”
摄政王没什么好顾及的,他从未觉得曾经嫁过人的陆晚音,就是什么残花败柳,不配同他在一起了。
相反,他有时候还会感谢陆晚音曾经嫁给裴思恒过,否则陆晚音只怕这辈子都不会主动爬上他的床。
“正是。”
太后道:“你倒是承认得干脆!”
“昔日,先皇还在世时,就曾为你指婚,指的正是沛国公夫人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可你倒好,说什么也不肯,惹恼了先皇,还因此受了磋磨,如今明知那陆千金已经嫁了人,怎么还敢生出这种邪念来?居然还精心谋划把人圈在身边,如今连孩子都揣上了,若是被天下人知晓,只怕不知要议论成什么样!”
摄政王坚信,刀剑可以止乱。
一人胡言乱语,他就杀一人。一百人胡言乱语,他就杀一百人。
只要他杀得够多,谣言蜚语就能被扼杀止住。
天底下的人到底是血肉之躯,又有几个人不怕死的?
摄政王冷笑,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没有理由看上了一个女人,还要忍着不动的道理,遂道:“嫁了人又如何?如今她已经是本王的女人了,不管是国公府,还是区区一个裴思恒,都莫想将她从本王身边带走!”
一语双关,也是间接警醒皇上和太后。
皇上的脸皮子又抖了抖,沉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罢了,既然你这样痴心不改,哀家也不多说什么,只不过沛国公夫人近来思女心切,几近疯魔,沛国公也进宫几趟了,哭求着皇帝还他女儿,御史台想必也日日都上奏参本。”
太后借机道:“为了皇室颜面着想,陆晚音死都死了,不要再提。哀家会对外宣称,认了一名义女,再让皇上封她为郡主,待时机成熟,就赐婚。不知你意下如何?”
如此一来,确实是好事。
陆晚音有了更高的身份,不仅能名正言顺嫁给摄政王,往后也不必依靠什么沛国公府了。
难道郡主的身份,不比什么陆千金要高出几个档次么?
可如此一来,太后就有理由把陆晚音继续留在宫里了,这是摄政王所不愿意看见的局面。
他不愿把陆晚音的安危放在别人的手心里攥着。
太后见摄政王迟疑了,又立马喂他吃了颗定心丸:“你信不过皇帝,难道也信不过哀家?哀家可以身后的整个母族起誓,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摄政王哪还有什么话可讲?
只不过他还是放心不下陆晚音,便提出想见一见她的要求。
小皇帝原是不肯,刚要开口阻拦,太后就抢先一步允诺了:“去罢,想来她也想你了。”
待摄政王离开后。
太后原本温柔慈爱的脸,才瞬间沉了几分。
满眼心疼的伸手去抚皇帝的脖颈,怒斥道:“这个卫慈光实在胆大包天!居然敢以下犯上,如此折辱皇帝!”
皇帝微微侧首躲开了,闻言沉声道:“母后,这个卫慈光狼子野心,功高盖主,麾下又有三十万兵马,一日不收了他的兵权,朕一日坐立难安。”
“哀家明白你心中所想,但这事不可操之过急。”太后道,“虎入穷巷,必然反扑。不若先哄着他些,待时机成熟了,收兵权也好,削番也罢,若他依旧如此不知收敛,哀家看不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咸阳宫内。
侍女抱膝蹲坐在角落里睡着了。
陆晚音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一只熟悉的滚烫大手,正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这种久违的触感,让她情不自禁如同猫儿一样贴了过去,主动将自己的脸放入了男人的掌心。
睡得绯红的脸上,还慢慢荡漾开一丝笑意。
摄政王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心脏瞬间融化成了一汪清泉。
目光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检查了陆晚音好几遍,在确定她毫发无损之后,原本高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一路上他因担忧陆晚音的安危,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只靠着一股气吊着,眼下这股气散了,疲倦感终于侵染全身,男人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生怕把熟睡中的女子惊醒。
寻常握惯了刀剑的手掌,此刻轻柔地如同一片羽毛,缓缓抚摸着陆晚音的脸。
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嘴唇还有下巴。
无一处不美,他无一处不爱,以指为笔,慢慢描绘着陆晚音端正秀气的五官,似乎要将她的脸牢牢印刻在脑海中。
“晚音……本王的好晚音。”
摄政王无声地喃喃,眼底的猩红已经渐渐消散,可因为不眠不休赶路所产生的血丝,还在深邃的眼球上覆盖。
他抛下了一切,不管不顾一人一马冲进了皇宫,就只是为了亲眼看看自己怀孕的妻子。
如今终于得见,心里安定了不少。
摄政王小心翼翼地合衣贴在床榻边,静卧着端详着陆晚音的面容。
看着她漂亮的脸,唇角不由向上扬起,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还凑过去轻轻吻了吻陆晚音的唇瓣。
大手伸进了被褥,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裙,抚摸上了陆晚音的孕肚。
似乎比临走之前要大了一点呢。
而且更加柔软了。
摄政王心里升起了难以言喻的喜悦,恨不得将陆晚音抱起来,边转圈圈,边往头顶上举。
又生怕自己癫狂的举动会惊吓着人,因而极力隐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