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武沣县发生泥石流的电话,裴昱州感觉天都塌了。
连夜赶到这边,果然她去的是雀漯村。
裴昱州的心想像是被钉耙犁过一样,痛得面目全非。
当地已经展开救援,但他等不了。
协调直升机赶来这里,结果就看见她像个贤惠的小媳妇一般在给别的男人洗衣服。
裴昱州面色沉了沉。
不过他大花脸,不容易看得出来。
姜妤看见他,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想笑。
“你……你从山上滚下来的吗?”
因为他一身泥,迷彩服都看不出颜色了。
身后跟来的泥人放下背包,就着她桶里的水洗了一把脸,姜妤才看清他是夏睿。
“山上不具备降落条件,我们是旋梯降落,土质太松软了,差点踩坑里。”
周彦廷轻嗤一声:“就说掉坑里了也没人笑你们。”
姜妤正捂着嘴笑,因这句话,她瞪了周彦廷一眼。
周彦廷:……
“衣服洗得还挺干净,看来你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姜妤听出裴昱州话里的嘲讽。
蹲了下去,一边继续捶衣服一边道:“你把衣服脱下来,我也给你洗。”
裴昱州二话不说脱了上衣。
双手摸上裤子的那一刻,他的目光落在姜妤抡起棒槌的手臂上。
起落间那种种钝钝的力道,让他突然改了主意:“这身衣服我不要了,不用洗。”
不过,他还是重新打了一桶水简单地洗了脸和手。
等把手擦干,他一把将姜妤拽了过来。
不过他身上脏,他没让她挨着自己。
“有没有受伤?”他问。
在一旁的周彦廷这才想起,从自己醒来到现在,他都没有在意过她有没有受伤。
姜妤低着头:“只是一点点擦伤,已经很幸运了。要不是周彦廷开得够快,我俩可能连挖机都挖不出来。”
裴昱州仔细一看,她眼眶红红的。
显然是想哭但忍着。
也不知道她是疼的,还是因为看见自己给感动的。
“要不是他执意带你赶路,你能遇上这事?”
姜妤赶紧替周彦廷解释:“是我一定要赶来这里的,来晚了,白贵强父子就走了。”
“走?泥石流把路都断了,他飞出去吗?有些人就是不长脑子。”
“我说的不是你。”裴昱州看向周彦廷补充道。
周彦廷看着他磨牙。
裴昱州根本不搭理他。
“衣服别洗了,我带了药,赶紧去处理。”
“没有大碍的,我洗完衣服就去擦。”
裴昱州被她这句话惹恼了。
“几件破衣服你上心了是吧?”
“她上心我的衣服你管得着吗?”
周彦廷十分不满她对姜妤的口吻。
就像自己的东西,自己怎么摔都行,但是别人敲一下都不行。
裴昱州斜睨着他:“我还没腾出手来问候你,你倒是上赶着来惹我了。”
“够了!”
姜妤甩开裴昱州的手。
“我们是借宿在别人家,中午饭怎么办还不知道,你有空就去想想怎么弄。”
话落,她看向周彦廷:“你身上伤不重,活蹦乱跳没问题的话,就别回去躺着了,衣服自己洗吧。”
看姜妤真的不高兴了,两人不再较劲。
白贵强看见裴昱州,差点跪了。
“哥,我没对她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会有泥石流……”
裴昱州眸色有些冷,但声音很平静:“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白贵强瞬间哭了:“我怎么不想活了嘛?不想活我逃出来干什么?你们找来后,我和我儿子就被人绑了,我们……”
裴昱州打断他的话:“你怪我了咯?”
“不敢!”白贵强如临大敌。
“还有没有没告诉我的,今天在这里一并说了,不然等路抢通,大家可以出去了,我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白贵强打了颤:“没有,真没有了大哥。”
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稀里哗啦。
裴昱州嫌弃地看他一眼,扬了扬下巴:“她住哪间?”
白贵强赶紧把他带到厨房。
此时有个老太太在做饭。
周彦廷大概是嫌弃油烟味,坐在院里的躺椅里晒太阳,没回屋去睡。
“就三间房,他们昨晚住的这里。不过一人一张床,我都替您盯着呢,您太太没给您带绿帽子。”
闻言,裴昱州唇角不自觉往上勾了勾。
厨房很简陋,床也很简陋,不能说人家怠慢客人,确实是其他两个房间也差不多。
他看了看锅里的菜,问:“中午吃什么?”
“青菜炒竹笋。您别怪我们伙食开得差,这是我堂姑开得最好的伙食了。养的家畜要留着卖钱给儿子在县城里买房。”
裴昱州本来已经在钱包里掏出二十张钱,又放回去了十五张。
“五百块拿去,炖只鸡。”
中午吃饭居然鸡汤,姜妤馋坏了。
昨晚吃的纯野菜,今早就一碗稀饭,这对康复后无肉不欢的她是种折磨。
两只鸡腿,裴昱州一只给了她,一只给了老太太。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姜妤不说话,闷声大吃。
周彦廷发现这一轮较量,自己又输了。
输在习惯被照顾,而忽视了她。
正想着,碗里多了一只鸡翅。
是白春虎夹给他的。
“吃什么补什么,你手受伤重,两只翅膀都归你。”
让姜妤顿住的不是白春虎的话,而是他的语气。
温柔得能溺死人。
“昨晚上周彦廷昏迷,是你给他洗的澡?”她问。
白春虎看向她,点头:“不是你说男女授受不亲,让我给他洗地吗?”
周彦廷瞬间皱起了眉。
本来白春虎的语气,他只是觉得异常,没往那方面想,谁知姜妤刻意引导,立刻就有那味儿了。
周彦廷当即和老太太换了座位,远离他。
裴昱州早在吃饭前就换了一身衣服。
这次来,他和夏睿装备带得很足。
吃过饭后,他又拿出了一套女士的衣服让姜妤去换。
周彦廷直往他包里瞧。
到现在他还穿着白春虎的背心和短裤,他有洁癖,很不舒服。
裴昱州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多的男士衣服了,她亲手洗的衣服,你不穿吗?”
周彦廷看着院子晒晾的衣服,唇角抽了抽。
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衣服晒干了,临时便道也抢通了。
来了三四辆越野车接他们出去。
夏睿带着白贵强父子坐一辆,姜妤和裴昱州、周彦廷坐一辆。
周彦廷心里不爽极了,直到上车前都还绷着个脸。
衬衫西裤被姜妤锤得全是洞,这辈子他就没穿过这么破的衣裳,心情没办法好起来。
看姜妤和裴昱州都上了后座,他更不爽。
正要和裴昱州讨论座位问题,白春虎很是不舍地跑来,悄悄问他:“哥,断了一根手指的男人嫌弃不?
周彦廷瞳孔猛地一缩,立马跳上副驾驶吩咐司机开车。
……
到了镇上后,一行人就在镇上小学操场换了直升机飞回京市。
停机坪外候着好几辆车。
姜妤踩上平坦的地面,二十四五度温暖的空气将她包围,她这才呼出一口气。
能平安回来,真好。
这时,等在停机坪外的警察走了来。
“姜妤,你违反限制条例,擅自离开管辖地,请跟我们回去接受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