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钰的手腕被医者包裹好后,整个人差点去了半条命,双眼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他几乎是膝行到瀛江王的面前,近乎有些声泪俱下,“求主上借末将一些人手!
末将只要杀了裴梓隽,以后定一心为主上肝脑涂地。”
瀛江王看着裴怀钰的眼泪,怕是痛的,“快起来,有事我们一起商议便是。瞧瞧你这个样子,哪里还有男儿样子?你还记得两个月前你的样子吗?
不过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就让你丧了志,你让孤如何委以重任?”
“末将……”裴怀钰哽咽,“末将辜负了主上厚爱……”
瀛江王摇了摇头。
裴怀钰见瀛江王如此,他有些感动,但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的话,“主上,当今欺人太甚……”
瀛江王抬手打断了他,面色严肃了几分,“不过一个女人尔,你就乱了阵脚,过分儿女情长,如何能成大事?”
这般训诫,当即令裴怀钰红了眼,“末将羞愧,可是……”
不等他说完,瀛江王声音又严厉了几分,“收起你的眼泪,天还没塌下来,等天塌下来你再哭也不迟。
不过芝麻点事儿,你就如娘们似的哭哭啼啼乱了方寸,孤如何倚重于你?
若你如孤这般是不是得疯了去?当年父皇已然拟好了圣旨,就差颁布出来了,孤差继位只差一步之遥。可千防万防,没能防住夏聿那条圣狗去。
最后我却成了那条丧家之犬,若孤如你这般,是不是得去哭死?”
裴怀钰面露羞愧。
“不管是皇位,女人还是至宝,自己没能守住,只能是自己无能。要么灰心丧志地一蹶不振,当个废物,要么踔厉风发重新来过。
想办法将丢的东西夺回来。”瀛江王仍旧没有停止的意思,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阴冷,“孤十年磨一剑,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至今,孤选择的就是后者。
孤告诉自己,只要孤还有一口气,便为之筹谋,只为翻天覆地!
孤不好过,那条圣狗也休想好过,孤要他寝食难安,要他噩梦连连,谁心虚谁知道……”
说到最后的时候,瀛江王的脸上都带了些不正常的潮红,周身似乎都弥漫着阴冷的气息。
裴怀钰看得都忘记了疼痛,只感觉背脊如同爬上了一条阴冷的毒蛇般,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夏姜看到裴怀钰的神情,身上阴冷的气息忽然一散,覆上温润亲和来,“怀钰,孤和你说了这么多,你的心恨可否平复几分?”
“多谢主上良苦用心,末将受教……”裴怀钰说得艰涩。
他是感觉心中滔天之恨平复了几分,同为男人,他挺同情瀛江王的。
“只是末将不敢与主上并论,末将与妻生生被人拆离,实在意难平。”
裴怀钰看着那只右手,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只右手算是废了,再提不动刀,舞不了剑了。
瀛江王看出了裴怀钰的心思,眼神里漾处一缕笑意,“只要还有心志尚存,别说只是被人废了一只手。
就算是一双手,只要你心智不亡,你也能做到运筹决胜,报仇雪恨,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至于你的妻,她若心里有你,别人想拆也拆不掉。她既然要与你和离,也只能说明她心中无你!”
“既然一个心里没有你的女人,你若执意想留在身边,那就等你有足够的实力那天,亲手折断她的腿,她自然想跑也跑不掉。”
裴怀钰的双眼里忽然一亮,里面生出一抹奇异的色彩,“主上金玉良言,末将受教……”
瀛江王听他如此说,很是赞赏的颔首了下,话风忽然一转,“说到底,若权倾天下,那条圣狗也不敢如此侮辱。
那就如孤一样,暂且忍下,不用孤来引经据典,想来你懂得,待将来我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裴怀钰那张过分发白的脸,顿时涨红,当即叩首,“末将谨遵主上教诲!”
“好了,你能懂得反省,表示还有救,那就努力争得权势,方能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又过了半刻钟后,瀛江王才满意地披着宽大的斗篷从那间禅房里出去。
而跟着他一同离开的还有一名同样披着斗篷的娇小身影。
若是裴怀钰跟着出来,或许能认出那人正是沈婉嫆。
待两人一同进了一间寮房,转动佛龛上的香炉,进入容纳两人并肩而行的密道后,沈婉嫆才掀开头上的兜帽。
有些不满的道:“主上和那废物说那般多做什么?”
夏姜揽了她的腰身向前缓步走着,叹了口气才徐徐道:“是废物了些啊,只是孤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而且忠犬难求。
况且废物有废物的用处,有些事,总是需要有人去做的,能让忠犬安下心来做事,孤多说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沈婉嫆转脸看向身旁的男人,幽深狭窄的密道里,只有石壁上那盏微弱壁火。
里面挥散出的光芒却照亮了男人那张脸,高深莫测,睿智无双,沈婉嫆那双美眸里一如曾经那般仰慕,“那么主上待妾呢?是忠狗还是玩意儿?”
夏姜的脸上溢出一抹温柔,话语却透着无比的残忍,“你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那你便是什么。
但,一个人存于世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价值,若没有价值,不过是随波逐流的庸俗之辈。”
瀛江王说着停下脚步,勾起沈婉嫆微尖的下颌,“所以,爱妃想做那庸庸碌碌,默默无闻的俗人?
还是想做那让人仰望的女菩萨,全看爱妃你如何定位自己!”
沈婉嫆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主上最是会揉人心肝,可妾却还是那么心爱主上,妾拿出这条命来,只愿为主上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啊,她的贞洁,她的心全给了这个男人,如今她是虔诚地提前奉上她的命。
夏姜动容地吻上她的眉心,将她用力的拥在怀里。
片刻,沈婉嫆轻声问道:“主上,我们的儿子……”
夏姜呼吸窒了窒,须臾,松开了沈婉嫆,“孤的种,只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
当年,败局已定,无法扭转,只能另谋他路,将有了身孕的她送到裴怀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