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季宴时听闻身边传来一大两小平稳的呼吸声,睁开眼,先后点了沈清棠和糖糖的睡穴。
随即坐起身,借着窗外一天比一天圆一天比一天亮的月光,侧头看着沈清棠和两个孩子。
平日里让人心生敬畏的眼中渐渐涂上一层温柔。
薄唇唇角微微上扬。
很快门板上传来有规律的轻敲声。
季十一在门外轻声提醒:“主子,族老他们都已经等着了。”
“嗯。”季宴时应声,弯腰抱起果果,出门。
季十一恭敬的等在门外。
季宴时在前走,季十一跟在后。
季十一望着季宴时的背影,三番两次欲言又止。
季宴时明明没回头,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对季十一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听语气,季宴时心情像是不错,季十一大着胆子问:“主子,你不是最讨厌睡别人的床?”
怎么会主动提出去秦征的房间治疗?
哪怕被褥都是新换的,也不应该在季宴时的考虑范围之内。
季宴时脚步没停,也没回头看季十一。
就在季十一以为季宴时不会回答的时候,季宴时突然开口,“嫌弃你们。”
季十一:“……”
那倒是委屈您了!
为了嫌弃我们,还得屈尊降贵到我们院子里。
之前秦征也住在沈清棠他们的院子里。
后来季宴时回来之后,他就搬了出来和季姓数字护卫们在一个院子里住。
愤愤的季十一头一次生出质疑季宴时的想法。
他觉得季宴时说谎了。
或者说,没说主要原因。
又走了几步,才明白过来,季宴时说的是嫌弃他们进沈清棠的房间。
不知道是今晚的月色太美,还是方才季宴时的态度给了季十一狗胆,他脱口而出:“主子你是怕吵醒棠姑娘?”
季宴时停住脚步。
季十一倏的单膝跪地,认错:“属下知错。”
他逾矩了。
季宴时转过身,垂眸看着他道:“叫夫人。”
季十一:“……”
王爷什么意思?
他猜对了?
就是怕吵着沈清棠?
只纠正对沈清棠的称呼什么意思?
沈清棠未婚生子,以至于大家对她的称呼都不统一,叫什么的都有。
季十一跟季十七待久了,便随着他一起叫棠姑娘。
可王爷为什么会坚持让他叫夫人?
打哪儿论的?
是王妃的那个夫人吗?
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季十一还一头雾水。
眼看季宴时都要进他们院子里,才匆匆起身,拍打了下膝盖上的土,追上去。
秦征、族老以及季姓数字护卫们都已经等在院子里。
向春雨也在。
族老看见季宴时就嫌弃:“你是我见过最事儿的人!没有之一。”
他自小就有炼蛊天赋,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炼出蛊王,成为南疆蛊族的族长后,更是眼高于顶。
天天被人敬着、畏着,也养出了不少臭毛病。
哪怕在山顶上,天天来求他的人络绎不绝,想着法的哄他。
可就这样,他都比不过季宴时。
季宴时比他还难伺候。
明明有求于他,却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要换了别人,他也就弄死了。
而季宴时,开出的条件让他无法拒绝。
不但不能拒绝救治他和小果果,连赌咒发誓再不下山的诺言都破了,还只能将就忍季宴时的臭毛病。
最多,嘴上挤兑两句。
季宴时没搭理族老,自顾自进了秦征的房间,把果果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朝跟进来的族老伸手,“来吧!”
族老没动,只是看着季宴时的眼睛问他:“你可想好了?要用你的命换这孩子的命?”
季宴时淡淡瞥了族老一眼,“我不会死。”
族老气笑了,“是是是!你是阎王的活爹。你死不了。”
话说的同时,族老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罐。
瓷罐比向春雨手里的白瓷罐更精致,只是小了不少。
族老打开盖子,两条红线一样的虫子缓缓爬出,乖巧的停在瓷罐边缘。
“你死不死我不知道。反正,锥心之痛你肯定要受。”
季宴时伸手。
离他最近的季六二话不说掏出一柄小刀,去掉刀鞘,把刀把放在季宴时掌心。
季宴时在自己小臂上划了一下,立刻出现一道血口。
族老又没忍住提醒季宴时:“其实,你割破手指就行。”
季宴时摇头,把血滴在果果眉心,“她看见不好。”
“谁?”
季宴时没说话,抬手示意让护卫们都出去。
不想走的秦征在季宴时威胁的眼神下,也跟着退了出去。
族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说沈清棠?卧槽!”族老没忍住爆了粗口,“你一个活过今日不知道有没有明日的人,竟然还会关心沈清棠会不会看见你手指上一个小破伤口?
倒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痴情种。
你知不知道我手里这对蛊叫什么?”
族老自问自答:“叫红线。这可不是月老的红线,是夺命红线。
它能把小娃娃感受到的痛苦都转移到你身上。
而自己本就要承受蛊蚕食心脉之痛,要再叠加蛊王吞噬无双之痛。我怕你……”
季宴时打断族老:“动手。”
族老:“……”
族老念着季宴时听不懂的咒语,只见两条红线在半空中划过,一条消失在季宴时的伤口里,一条消失在果果眉心的红点里。
季宴时瞬间挺直背脊,鼻尖和额头上起了细细密密的汗,握住床沿的双手过于用力,指骨泛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族老开始数数。
“一。”
“二。”
“三。”
“……”
“十。”
季宴时歪倒在床上,手无力的垂在一侧。
族老“啧!”了声,感慨:“不愧是敢和阎王抢命的人,这都能坚持十个数。”
寻常人红线入体就晕了。
不,寻常人压根就活不到这会儿。
向春雨立刻上前给季宴时把脉。
还好。
活着呢!
向春雨松了口气,再探,就是凌乱到孙五爷可能都把不出来的脉象。
“别探了!没用。”族老把空掉的小瓷罐收回怀中,“他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本来只需要蛊王蚕食掉他体内的蛊,他就能恢复正常。
谁承想他半路醒来,说另外一只原蛊在龙凤胎身上。
关键是还真让他说中了,另一只蛊真在这个小家伙……”族老指了指里侧的果果,“身体里。如今不但要救季宴时还得救小果果。
他们中的无双蛊不是成双蛊。
本就是你死我活的蛊,怎么可能同时都救?下山前或许还多少有点可能,如今怕是更无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