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洗浴,带回了面具的萧沉靖便推门进来了。
谢清啼回头看他一眼:“有何事?”
萧沉靖在浴池旁边坐下,却不贸然进去:“清啼,你并未移情常轻长,对吗?”
谢清啼连问他为何有这般疑问的都没问,直接说:“没有。”
萧沉靖做好准备,若谢清啼问他为何这般想,他就说,我了解你,你若喜欢他,怎会为了区区蛊虫和我欢好,你若真喜欢他,怎会轻易对他的心意轻易让我知道,你让我知道,不怕我杀了他……
但谢清啼这样说,让他这套说辞一个字也没机会说出来。
不过谢清啼否认的这般干脆,他又反而觉得谢清啼是为了护常轻长而故意掩饰:“真没有?”
“虽然我没必要对你解释此事,但我不介意告诉你,我只将他当做兄长。”谢清啼收回看向他的视线:“我这辈子只对一人动过心。”
萧沉靖忍不住伸手去碰触他的肩膀:“清啼……”
“我要清理里面的东西,你出去吧。”
这语气里没有一丝暧昧,但却听得萧沉靖喉头有些紧:“我不介意……”
谢清啼不耐烦的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在极力压制杀意了,出去。”
这话不知是真是假,萧沉靖胸口没入银针的地方疼痛未消,确实不好赌他不会动手。
他起身讪讪道:“你先适应适应着蛊虫,明日我给你送压制的药。”
谢清啼没有说话,似是真的用全部精力压制蛊毒。
已到十月,晚上的风灌入衣衫中,带着些凉意。
那凉意让萧沉靖清醒了些,他驻足回头,看向那有亮光透出的浴房,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谢清啼和从前不同了。
现在的他,仿佛丢掉了些隐形的枷锁,说话行事都比之前随心了。
或者说,他现在似乎,对很多之前谨慎对待的事情,变得不在意了。
最起码,若是之前的清啼……
他看着那浴房透出的亮光,心道:若是此前的谢清啼,就算为了楚安澜要以身试蛊,但他宁愿选择秦楼楚馆的人为他渡药引,也不会让他心中恨着的人为他渡药引。
萧沉靖立在夜风中,看着那浴房出神,等清洗好的谢清啼打开了房门,他才回过神来。
谢清啼看他站在门外,蹙眉道:“还有事?”
他的眼中带着些不耐烦,和已经极力压抑,但仍能看出些厌恶的神色,这种眼神,萧沉靖从前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
这样的谢清啼,很陌生,但是谁将那个有着满腔滚烫爱意和真心的人,变成了如今失了鲜活的微死模样?
谢清啼的转变和楚安澜脱不了干系,但自己对此事的干系不是更重?
萧沉靖脱下那墨绿的外袍披在他身上:“蛊虫会让你虚弱些,夜风冷,小心着凉。”
谢清啼说自己在压抑杀意,倒不是虚言妄语,萧沉靖这没必要的举动让他心里烦躁。
他随手丢开那绿袍:“这里距我住的地方不远,没这必要。”
萧沉靖看他往住的地方走,实在放心不下,就找了话头跟了上去:“我被毒针刺入的地方痛的厉害……”
“那毒针厉害的是毒,针却不是什么古怪材质炼制的。你找块磁石就能把针吸出来。”
“好。”萧沉靖另起话头:“我不放心你,今夜陪着你。”
“随你。”
谢清啼出去洗浴的时候,萧沉靖已经换了清爽干净的被褥。
但谢清啼回去躺在那干净被褥上,随手就放下了床幔,那一副心中杀意正盛,离我远些可保平安的态度十分明显。
所幸这任的苗氏族长喜爱皮草,他的宝座卧房无不摆了皮草,连这寨子里唯此一间的客房,也铺了块巨大的白狐皮。
天气若热,那狐皮可做摆设,但当下这种情形,却给能留宿的萧沉靖做个休息的地方。
萧沉靖躺在狐皮上却毫无睡意,他看向垂下的床幔,无端生出一个心酸的想法:自己这般处境,和被人睡了,还别人嫌弃的卖身人有何区别,但卖身人好歹还有点好处拿……
那捂着那毒针没取出的位置,心道:自己伺候完人,没得到金银好处的赏赐,反而被赏了一蓬入体毒针。
这一日的折腾,耗费了谢清啼不少精力,不多时,清浅的呼吸声从床幔后传出。
萧沉靖如当日在谢府那般,自袖中放出些助眠的香,估摸着药效起了作用,他起身走到床前,掀开了那轻薄的床幔。
他知道谢清啼习惯睡在床榻靠近外侧的地方,便凭呼吸声确认楚谢清啼躺着的位置,轻轻将他抱起来放在床内侧,然后轻声上了床榻,将谢清啼拥入怀中。
谢清啼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声音,下意识的抬手去推他,萧沉靖担心将人惊醒,没有强行揽着他入睡,而是放开了他。
脱离了他的束缚,谢清啼这才安稳睡了过去。
夜色已深,体内的寒意瞬间炸开,冷的萧沉靖连头皮都仿佛被冰锥刺入般,泛起带着冷意的疼。
这寒气的威力之盛,远超楚安澜当初给他下的五更寒发作时的威力。
身边的人睡的正安稳,他们离的太近,近的能让萧沉靖感受到那惑人的体温。
他贪恋那点温暖,想要靠近一些,却不想让身体上的寒意惊扰了谢清啼。
四肢被寒气冻得失去感觉,萧沉靖扶着床侧坐起来,待确认双脚触及地面,他才扶着床柱站起身,慢慢的往那块白狐皮挪过去。
四肢僵硬,呼出的气在黑暗中变成白雾,他对此间摆设不熟,挪动时不小心碰着凳子。
凳子“咚”的 一声倒在木头底板上,萧沉靖屏住呼吸看向床幔的方向,那人的呼吸悠长,似乎并未被吵醒。
萧沉靖这才扶起凳子,摸索着往前走,但这次他不敢再往那角落处的狐皮处走,而是循着外边传来的些许微光,往门口走去。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床幔后方才还睡得正熟的人,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外边传来守夜人的声音:“青离先生,你怎么了?”
带着颤抖的声音传了进来:“方才睡姿不当,压到了腿上血脉,血脉不畅。”
“我扶你回去。”
“有劳。”
萧沉靖,你又在玩什么花样?谢清啼略烦躁的翻身换了个姿势,但也只是换了姿势而已。
他并未花太多时间去想萧沉靖这番举动是做戏还是别的,他只是换了个睡姿,就在疲惫和药效的作用下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