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凡他们回到屯子里的时候,看见屯子里一片火光和狼藉。番兵不见了,已经去了别的地方,村民们大量伤亡。
房屋和柴火垛都被点燃了,这明显是不给人活路,要赶尽杀绝,让村民们不饿死也冻死。
天亮以后,陆续有逃回村儿里的村民,昨天晚上大家听到动静以后,都跑出去躲藏了,有的是跑进了山里,有的是跑进了自家的菜窖, 有的是跑去了隔壁村儿。
(陈大婶是最精明的那一拨人,她拉着我直接跑到了关里,我们毫发无损,可是当时陈奕凡不知道。)
没跑没躲的基本上都挨刀了,除了死透的,剩下的也都奄奄一息,呜呼哀嚎,陈奕凡说他在帮忙清点伤亡尸体的时候,也没有看见陈一天。
当天下午番兵又杀回来了,继续的屠村。连续五天以后村里就看不见活人了。
番兵的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人高马大,膀大腰圆,身材健硕。番兵的个子都1米八、九往上,个别的番兵都两米多,骑着骏马,背着弓箭,提着钢刀,火把。嘴里说着听不懂的外邦话,在叫嚣。
来牛尾巴勾沟的番兵,每次就20多个人,把个200多个人的屯子,给灭了。
陈奕凡刚开始以为,我是躲在小房子后面的窑洞里,结果他从窑洞外面叫我,我没答应,看见窑洞是在外面锁着的,他又别开了锁头,里面也没看见我。
陈奕凡又想着我在陈大婶家住,是不是藏在了陈大婶家的菜窖里?陈大婶家的房子已经被烧成灰堆了。
陈奕凡翻遍了陈大婶儿家房子的原址,翻到了菜窖、粮食窖,却没找到陈大婶儿和我。
陈奕凡又回山上去找我,去了我们住过的那个山洞,又去了山上的温泉山洞,去了养鸡的山洞,拴马的山洞,山上大大小小的山洞,他知道的山洞他都找遍了。
陈奕凡在牛尾巴沟找我们找了十天,村子里没人了,除了他,村子里没有一个活人了,除了偶尔还会来番兵搜查。
这期间,他和幸存的壮劳力们掩埋了村民们的尸首,把尸首都掩埋以后,壮劳力们就解散了。
有的去投靠军队去参军去了,去参加了反抗番兵的队伍,有的躲进了深山里,再也不出来了,有的投奔亲友去了,有的去找逃难的亲人去了……
陈奕凡一直没看见我的尸首,他觉得我肯定还活着。于是赶着爬犁、带着两条狗,离开了牛尾巴沟,出来找我。
他路上是避开番兵,往东北方向去的,番兵并没有全面攻破东北,只是攻占了几个县城,占领了锦西,扶远、朝阳、建昌、绥中等几个县城。
番兵在占领区大肆掠夺财物、牲口、粮食 ,抢夺妇女儿童,屠杀男子。
陈奕凡后来说的事情我都听过一遍了,就是说他沿路到了奉天,在奉天没找到我,又在奉天多停留了些时间。
后来他缓过劲儿了,觉得路线错误以后就往回走,又回牛尾巴沟找了些日子,才又来到这儿才找到我的。
奉天城没被占领,那里的人们依旧的安居乐业,歌舞升平,有钱人照样还过着奢靡的生活,没钱的照样是喝粥。
陈奕凡说,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坚信这辈子还能找到我,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我了,没想到才大半年就找到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眼角湿润了,丝毫都不顾及陈大婶儿在场,就紧紧的抱住了我。
陈大婶儿觉得,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既然陈奕凡再没看见陈一天,也没看见陈一天的尸首,那就证明陈一天当天就走了。
陈大婶继续向陈奕凡打听,问他还知道屯子里别人的消息吗?还知道谁去哪儿了吗?
陈奕凡说:“老金家一家人都活着,正月初一那天他们全家就走了,往西南方向走的,走的时候金美花还拽走了陈一水。
没看见陈一山他们其余的哥几个是往哪边走的,是去了老丈人家 ,还是去儿就不知道了。
陈一和死了,陈一全带着他老婆和儿女逃难去了。
蔡木匠家的房子被烧没了,但是没看见蔡木匠家人的尸首,估计也是逃难去了吧。
你二姑娘二十九那天回来找过你,看见你家房子的废墟以后嚎啕大哭,然后挖出她挖出来你隐藏的粮食和财物,拉着爬犁,领着孩子,和她男人一起逃难去了。”
陈大婶儿眼角含泪,她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还是我二姑娘有孝心,知道回来看看她老妈,那些粮食和钱我也算没白攒,也算给她逃难路上多一份活命的机会吧!
陈一天那个傻小子,他咋就不知道去挖我藏起来的钱粮呢?他没那个福气哟~
也不知道那个傻小子现在是死是活,他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也没有粮食吃,他能逃到哪儿去呢?
他第一天就走了,难道是在参加反抗军了?跟番兵对着干去了吗?那是多凶险的事儿啊?但是我儿子能干出来,我儿子是好样的!”
陈奕凡又说:“眼下番兵已经退到回北边去了,现在水草茂盛他们也不用出来抢粮食,抢财物了,政府也组织人在找回各地逃难的流民 ,如果想回过故土,政府会发粮食,会发路费。”
陈大婶说:“我不回去了,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关外不安全。隔上个几年,只要草原上一干旱或者冬季大雪,牛羊没有草料吃,牲口大量的饿死、冻死,那群番兵就会出来杀人,抢粮食,抢财物。
这石门在镇上多好啊,这可是关里啊!不仅有长城隔着,这里的人们生活也好, 差不多家家都是石头房。这儿的工作机会多,活儿也好找,工资也很高,我新找的这个男人,他农闲时就去砖瓦厂上班儿干活,一天35个铜板还管一顿晌午饭呢!
不像以前在牛尾巴沟,想出去干活儿挣钱都没出路,只能等冬天进山去伐木,或者去码头扛麻袋,在这里,不用离家,近面的就能干活儿。这里厂矿多,一年四季都有活。
再说在这儿买东西也方便啊,七金台村部上米面,粮油,烟酒糖茶,针头线脑儿,杂货什么都有,走上个几里地就能买到想要的生活物资。
七金台豆腐店的豆浆我可是没少喝,一个铜板,两碗豆浆。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身子骨硬朗了,人看着年轻了,也胖了不少?
我现在学会了用织布,用提花织布机织带花纹的格子土布,一个月织出来布两匹布也能净赚个二百个铜板呢!
这儿的人不仅比牛尾巴沟住的好,穿的好,吃的好,隔三差五的还能听戏,我在这边经常能听见河北梆子和皮影戏。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的儿女们我也不操心了,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我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这辈子死也死在这儿了。”
陈大婶又问我:“英子,你走不走?你有没有想找的人?你还回不回牛尾巴沟去?”
我如实回答:“如果我没有在这里盖房子,种植葡萄园的话,我可能会回去。毕竟牛头山的林子里可是有很多值钱的药材。这里的松树山上比较贫瘠,我一直都没看到有什么价值高的药材。
但是现在我种植了葡萄园,还种了12亩地,养着牲口,有稳定的经济生活来源,有稳定的生活,我就不想回去牛尾巴沟了,何况牛尾巴沟也不是我的故乡,那儿也没有我要去找的人了。”
听了我说的回复,陈奕凡满意的看着我。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心里真的没有想要去找的人了。
陈大婶儿,不是、是桂兰婶子,我又叫错了,陈大婶儿现在的全名叫谢桂兰。桂兰婶子是上午来的,待到了下午,下午在我这儿吃了三碗高粱米水饭以后,才抱着一个大南瓜走的。
陈奕凡牵着木马金丽,领着小马驹和两条狗,去河边了。去河边喂马饮马,给两个狗洗澡。
李景秋,李景东姐姐来找我玩儿来了,他们和陈奕凡错过了,一直没看见陈奕凡呢。他们还不知道陈奕凡来找我了。
我告诉了他们兄妹俩,现在我家多了一位住客,是个25岁的大哥哥,来投奔我来了,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见过面,但是陈奕凡很好辨认,又高又帅的那个就是,哈哈哈哈……
李景秋姐姐跟我说:“小飞(我大名叫赵鹏飞,李景秋姐姐一直叫我小飞),今天晚上七金台村有人家办喜事儿,请了驴皮影了,你去不去看?”
我回答:“我去,这夏天太热了,在卧室里太憋闷了,我正想着去奇金台村上的木器店,想买张床放在客厅里呢。”
李景秋姐姐拍着手叫好:“对,对,对!买张小床当长椅,再买个床头柜儿当茶几,夏天你就在客厅睡,冬天在卧室睡,你是会享福啊,哈哈哈……
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现在七金台村上有摆摊儿卖香瓜,卖西瓜的,咱们也买两个瓜吃,一会儿天黑摆摊子的人就散摊儿了。”
这里现在没有雪糕、刨冰和冰激凌卖,解暑的只有绿豆汤,和各种井水镇过的各种瓜果。
李景秋姐姐尤其喜欢吃西瓜,正常四个人吃不完的一个大西瓜,她自己就能一个人就能吃完。
我告诉他们得等会儿,我现在还去不了。现在下午天气凉一点儿了,没中午那么晒了,我得牵着两头驴去葡萄园吃草,顺便给驴割点儿草回来。
李家兄妹帮我,一人牵走了一头驴,我拿着镰刀,我们就一起去了葡萄园。
李家兄妹牵着驴吃草,不让驴啃咬到葡萄藤。葡萄园的长势真是喜人呐,葡萄叶子也茂盛,葡萄藤都爬满了葡萄架了,葡萄藤上的葡萄果已经一串一串的了,现在是绿绿的硬硬的了。
我拿着镰刀转了一圈儿,一点儿高草都没有。没办法老赵把葡萄园打理的太好了。我只能去河边割草了。
跟李家兄妹说了,我去河边割草,让他们一会儿喂好驴就送回我的院子里去等我,我不锁大门,大门只是插着的。
李景秋姐姐哈哈哈的笑,跟我说:“还不一定是谁先到家呢,你割完一捆草,这两个驴都不一定吃得饱呢!不管谁到家了,反正谁到家谁先等吧,哈哈哈哈……”
我拿着镰刀又转向了河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