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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止住了话头,看着她脸色灰败,身体随着他的叙述不断颤抖。他惊讶于自己叙述那些惨绝人寰经历时的平静,仿佛并非发生于己身。薄唇微嘲,如今的他,和之前倒真是判若两人,即使是面对东方九容,他竟然也可以坦然面对、甚至能最大化利用那本该是他一生中再不愿提及的痛苦。

“师尊,我不怪你。”执起了她发抖的手,司凌夜眸色幽深,真诚的话语听不出半分假意,“我的命,是你的,即使你想要我的心,我也可以为你掏出来——师尊,你还记得吗?这是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字,泪水不断夺眶而出。

“苏锦颜相当支持我前往冥罗,一来可以暂且躲避魔界追杀,二来也可替万毒收集情报、扫清万毒的障碍,三来对我而言,亦可培植自己的势力。除却要在冥罗拼命外,并无多大害处。”

他忽然笑道,“我还要感谢师尊,若无师尊出手,我可没那么容易杀了苏深青。杀苏深青一事让苏锦颜大喜,原先她还持观望态度,苏深青死后,她终于认可了我,从此万毒倾举教之力支持,若非如此,我可没这么快击败司天元,成为新任的宗主。”

她霍然抬头,却被拥入了怀里。

“师尊还在怪我瞒着月儿的事吗?师尊,我瞒着你,是因为——”

轻轻的叹息回响,“师尊,我不想再让你愧疚。”

身子发抖的更加厉害,泪水汹涌,呜咽的声音如同野兽。

“你看,我就知道。”他再次叹了口气,搂着她的手更加用力,“月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平日里也惯着她,但她对我而言,终究和师尊不一样。”

他的话分明模棱两可,她却早已无法再分辨其中真假。

终究不一样,不一样的到底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直到此时,她才悲哀的明白,他在她心中究竟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比她自己、甚至比她曾经最深的执念都要重要。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的勾动她的愧疚,轻轻松松压垮她已然脆弱不堪的精神,让她本已破碎的道心更加四分五裂。

“别哭了,师尊……容儿。”无声的流泪让他忍不住心软,假意中又带上了些许真心,“以前,我从没想过能见到你如此脆弱的模样……你一向、都强大到让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落泪。”

“师尊,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吗?”

她茫然,纤指不自觉抓紧了他的衣襟。

在遇到他之前,她最后一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重回东方、杀了清河叔叔的那一日。

当赤霞断血穿过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叔叔胸膛之时,记忆中那个会温和摸着她头的叔叔、那个丧心病狂杀了她母亲、屠杀了所有忠于他们母女臣子的叔叔,在最后一刻反倒露出了释然的笑。

“善恶有报,天道轮回。我为了王位杀了姐姐,如今众叛亲离,甚至连凰儿也背叛了我。死在姐姐女儿的手上,倒也算天道恒常。”

“双生不详……呵呵,希望你和九霄,不会踏上我和姐姐的后尘……”

那一刻,她比现在更加茫然,支撑她走过冥罗圣教六百年的执念终于达成,可她为何没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意?

那一夜,她同样伏在另一个人怀里痛哭失声。

那是在遇到他之前,她最后一次哭泣。

直到命运齿轮转动的那一夜,她在失去部分记忆的情况下,在一个她本这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地方,捡到了一个不该与她的生命有交集的人。

向那个满身血污的少年伸出手的那一刻起,彼时的她从没想过,她会为他流下此生最多的泪。

司凌夜身体绷的笔直,心中烦乱难明,忍不住唾弃自己,她只要一落泪,他就会控制不住的心软。明明现在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只要他趁热打铁,就能……

“是我害了你。”泪一滴一滴垂落在他肩头,“是我害得你遭受你本不该承受的那一切,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对不起你……”

“……”

对不起的,是他还是司天音?想起她昏迷时拉着他的手喊司天音的名字,黑瞳中阴鸷冰冷,迟来的歉疚和眼泪太过廉价,对而今的他而言毫无意义。地位权势唾手可得的当下,一想到昔年竟然傻到愿意为了一个始终把他当成替身的女人甘愿放弃大好的未来引颈就戮,就觉得自己当真愚蠢到发笑。

她能给他的、他以前奢望的那些东西,他现在都已经得到了!他有了力量,有了权势,有了地位,亦不缺人喜欢,不缺人爱。世界上除了她,没人会把他当成司天音的替身,在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看来,他就只是他自己,而不是旁人的影子!

哪怕是他最恨的傅九霄和明昭,他们也从没把他当成过司天音的替身,只有她,唯有她!

相拥的身体分明亲密无间,心与心之间,却仍旧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鸿沟——那是多少个夜晚的抵死交缠都无法跨越的深壑。

……

帷幔半掩,女子半倚靠在床头,身姿在纱帐间影影绰绰。

淡青色的光芒如春日煦风,轻掠过被毒浸润得无神的凤眸。

同样柔和的灵力让她有些出神,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明眸皓齿的碧衣少女,想起了从她指尖汨汨流出的琴声,以及那熟悉的青光。

『“容儿,在你昏迷不醒时,我曾经向上苍祈愿,如果他能顺利把你带出来,我洛清弦,愿意效忠于他……”』

心漏跳一拍,随即又被苦涩替代,她对不起的人何其多,清弦为了她甘冒奇险进入她的心之城,甚至愿意为此向明昭臣服,而她却无法再握剑保护她最好的挚友。

另一个陌生的少女声音硬邦邦响起,把她蓦然拉回了现实:“现在中毒未深,只需以金针引毒,把毒引出来就能复明。”

“多谢月儿愿意出手相助,如此,就劳烦月儿费心医治,夜感激不尽。”青年温柔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苏月微神色虽仍是郁郁,但得到心上人赞许,杏眼中的雀跃怎么遮也遮不住。

“我要施针了,施针之时不能有外人打扰,夜哥哥还请先出去吧。”

司凌夜微一踌躇,微笑道:“好,夜哥哥在外面为你护法,月儿可能安心?”

“……嗯。”少女脸一红,羞涩的低下了头,方才的不豫去了九霄云外,声音细弱:“有夜哥哥护法,月儿很安心。”

司凌夜微笑颔首,视线忽然凝滞在幔帐中那道绰绰的身影上,眸色一暗,若无其事道:“劳烦月儿,我就先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