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玄也懒得去戳破那层纸，对于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的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东西。除了易怜秋，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变数，她的身上存在着无数种可能，让人忍不住着迷。
“等着吧，到了元宵，事情自然就有了定论。”
明玄缓缓地坐了下来，动作极其悠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只是桌案上溢出来的茶水，泄露了他并不那么平静的内心。
……
楚明夜到达东南的时候，已经是易怜秋出事之后的第四天。
来到东南之后，他立刻就赶去了衙门。
周福得到消息，早早地就准备发了丰盛的宴席接待他。
“易医师人现在在哪里？”
周福没想到楚明夜一来竟然立刻就关心这件事情，情况不明的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回，回殿下，此事微臣不太清楚，但是有有个人肯定很清楚。”
“谁？”自从明玄说了那句有些不清不楚的话之后，几天下来楚明夜的心就没有安宁过。要是现在还没有易怜秋的确切消息，他是怎么都不能够静下心来的。
“易医师在隔离区的时候，新收了一名徒弟，名叫胡衡阳，这人这时候恰好在衙门里呆着。”周福直接将胡衡阳的存在告知。
“还不快快将人请过来。”楚明夜心中焦急，嘴上不由喝道，已经维持不住往日的风度翩翩的形象。
“是是是。”周福心里一跳，慌乱地往后面退着，没留神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但是看着楚明夜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气，他立刻起身连灰尘都没有来得及拍一拍就去找人了。
不过四天的时间，原本只是有些消瘦但是至少看起来还有翩翩公子的气度和风韵，已经变成了街上那种不修边幅的流浪汉一样的形象。浓重的黑眼圈，通红的眼睛，乱糟糟的胡须和纠缠的头发，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垃圾堆里面爬出来的一样。
他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魄一样，就算是见到了玄武朝尊贵无比的皇子殿下都是一副“目中无人”的状态。
“胡衡阳，你师父呢？”楚明夜并没有同对方计较礼数，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师父？师父！
听见“师父”两个字，胡衡阳就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游离的魂魄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通红的眼睛放出了异样的光芒直勾勾地看着楚明夜。
“你是来救师父的吗”？
胡衡阳的话，成功地让楚明夜心中咯噔一声，一种不妙的感觉瞬间笼罩心头。
难道……明玄所预料的某些事情已经来临了吗？
“你师父……她出什么事儿了吗？”楚明夜缓缓地问出了声，声音中有些不明显的颤抖。
胡衡阳的脸上瞬间变得痛哭起来，心情沉重地回忆起几天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到后面的时候，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师父……师父后面变得就好像是冰人一样，我好担心她很快就要融化，”胡衡阳吸了吸鼻子，“然后世子大人带着师父先行离开去找人救命了，我留在隔离区将剩下的药材按照师傅的方法熬成了药，分发给了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诊治的百姓。”
“你知道楚萧辰带着她去哪儿了吗？”楚明夜嗓子有些发干地问道，胡衡阳的话已经彻底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我也不知道……世子大人那么厉害，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救好师父的……”胡衡阳眼中带着些渺茫的希望和对未来的的惶恐，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
楚明夜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温柔的双眼失去了焦距，冷冷地走出了衙门。
他来晚了……他来晚了……他不应该耽误那么多时间的，他应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好了……
回想到明玄所说的，见她的最后一面，楚明夜的心脏就忍不住抽痛了起来，就像是一把钝到一点一点地在心脏上面戳，不致命，却带来绵密而持久的痛苦。
就连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
“易怜秋！难道我以后再也不能和你相见了吗？”楚明夜猛地倒在了雪地之上，看着灰茫茫的天空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
他还没有和她一起一生一世，他还没有来得及和她一起看遍这大好山河，他还没有邀请她一同享受着人间繁华，他还没有来得及为她描眉，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来得及见到。
她就永远的离开了他，他要怎么办……
楚明夜在街上萧瑟的街道上晃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一家酒馆，一坛又一坛的烈酒送了上来。他就像是不知疲倦一样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酒，直到嗓子都被烧干，眼睛的水也被蒸干，那颗心脏也像是掉进了寒潭一样冰冷……
这时候，酒馆里面突然走进来一个看着不太正经的道人，随着这人的出现，小小的酒馆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哟，牛鼻子，你终于来了啊！你可是让我们等了好久了啊！你这故事可真是好等！”
那道人也不恼，笑嘻嘻地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口黄牙，大剌剌地坐在了楚明夜旁边的桌子上，眯了眯眼笑道：“哈哈……故事什么的都是小事一桩，不过这酒可是大事儿，先给我来上一杯。”
“你不是修道之人吗？你这样也不怕仙人怪罪下来。”有客人大声地嘲笑着，但是手上却是已经将酒坛给送上去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道人美滋滋地喝了一口，从腰间取下来一个铜铃，轻轻地晃了晃，摇头晃脑道：“咱们上次说到，鬼医降世，疫病横生，东南百姓无一幸免，今儿个咱们接着说！”
听见道人开始讲故事，那些原本各自喝酒的客人默契地慢了下来，耳朵则是朝着道人那边，就连已经半醉的楚明夜都忍不住定了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