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跋涉,风沙侵蚀,在宫里被宣妃养的细皮嫩肉的脸已经变得粗糙。
和边关土生土长的女子没有什么区别,和京城里娇养的姑娘”反倒有很大的不同。
但皇后却在她身上嗅到了久违的,自由的味道,能肆意生长。
许是感受到皇后在看她,起身时还悄悄给皇后眨了眨眼。
也是皇后一直盯着她才发现的,皇后有些错愕,这个“副将”很大胆啊,还敢挑衅皇后。
可能是在边关待久了,也被那边的风土人情所影响。钟乐宛的性格都爽朗了许多。
连替人尴尬的毛病都少了,在热情的边关,不会有人让话掉在地上,也少了很多束缚。
钟乐宛都怀疑,是她天性如此,还是京城的环境太憋屈。
因为要等到晚上才开庆功宴,长安长宁就要先到乾清宫和坤宁宫去拜见帝后。
皇后没留他们多久,知道贵妃心里挂念。
至于段惟和,也跟着人回华阳宫去了。
对齐姣来说,两个孩子去这一趟,就跟去军训一样,回来黑了一圈,也瘦了,但精神了不少。
看到齐姣的眼眶红了,长安还过去搂住她,“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长安撒娇撒的很自然,她现在已经比齐姣还高了,锻炼之后,身上的肌肉也不少,搂齐姣也是轻而易举,两人的肤色差也很明显。
段惟和在一边看着,忽然觉得有点怪,但还是团圆的喜悦最大,也没放在心上。
长平长乐给他们两个准备的礼物是两辆自行车,按他们的身高,已经可以骑成人版的了。
自行车营造司都有,单送这个自然没什么特别的。
但他们两个还精心装扮了一下,各种花,丝带,又繁又杂,看起来有点像土嗨风。
不过,他们两个的审美可能就在这了,齐姣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小孩的眼光就是和别人如此不一致,真是怪了。
但,长安长宁接受良好,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兴致勃勃的就开始骑。
这两辆是成年款,后座也有,还可以带人。
长安长宁一人带一个,四个人就骑出去了。
就算再聪明,智商再高,两个人也都还是小孩子,和姐姐哥哥在一起,也很开心,还有人骑着放风。
段惟和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之前也打算学自行车,这个反差感还挺大的,但他上手很快,只要掌握了平衡,就能丝滑地骑车了。
两人虽然随大军出征,回来却还是一样要去上书房。
齐姣在京城有不少铺子。有一个铺子就专门用来卖自行车,滑板车之类的。
这些东西在京城又引起了一阵新奇的风潮。
在京城有点家底的孩子,都吵着要一个自行车。
家里有钱有势的,就更不能少了,没个自行车,和同龄人都没有话题。
之前的自行车,齐姣用的是饥饿营销,限量出卖,赚了不少钱,后来才放宽了,基本上能人人有一辆,薄利多销,怎么都能赚钱。
被朋友炫耀了好几天,买的时候都是迫不及待的,越早有,越能炫耀。
于是,京城就出现了一类骑车党。
一般都是去学堂上学的孩子,也不愿意坐轿子了,有个自行车,哪里都能跑,还自在,不用在轿子里憋着。
比起轿子,这个还更快速便捷,跑起来更快,天气又没有那么冷了,春风拂面,是骑车的好季节。
上书房的孩子,就是有自行车最早的一批人。
来宫里上学都是骑着自行车来的,毕竟各家府邸离皇宫也不远,骑车还能更快。
偶尔会和上朝的大人们碰到,段惟和自己都觉得起那么早是折磨,对大臣压榨的也没那么狠。
上朝的时间也调整了一下,没那么早,和上书房的孩子差不多是一致的。
看到宫道上排成一排的轿子,有时候也是真心的羡慕那些骑自行车的孩子。
宫道就这么大,遇到顶头上司,还得让让马车,来的多早都要磨上一段时间。
那玩意看起来确实不错,后来店铺出了成年款之后,有不少不甚在意体面的大臣去买。
不得不说,骑起来的感觉还真不错。
特别是武将,骑不了马,坐轿子是真憋屈,这个体验就很好。
现在不止是上书房了,来上朝的大臣也停了一辆辆自行车在外面。
只有齐姣这个现代人觉得奇怪违和,其他人都适应的挺好。
仪贵人这个“舞蹈生”,对自行车也很有兴趣,平衡力也很不错,骑的非常溜。
经常骑着去教司坊,跟上班打卡一样。
暴食暴饮一段时间之后,仪贵人也醒悟过来了,既然如此,就留多点时间给舞,多编几种舞留下来。
而且,她还发现多骑自行车,也能瘦身。
在某次请安的时候,齐姣甚至看到仪贵人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祥冬在一边快步走着,作为宫女,不能和主子平起平坐,也不能在宫里乱跑,就只能是暴走了。
仪贵人,艺术家,果然是豪放不羁啊。
骑车这个力气活,仪贵人做的是相当的好。
钟乐宛回京之后,先回的是钟家。
到的时候,钟家闭门谢客,看起来倒有些冷清。
今年瑛嫔突然“去世”,虽然明贵妃递了口信,说瑛嫔其实无性命之忧。
但钟家人还是不太敢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现在人死的消息都传出来了。
怎么可能不担心?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皇帝特许进宫哭灵的时候,跪拜时没人脸色是好看的。
钟诚则更是大哭特哭,钟夫人倒是还保持着一点理智,但也有些控制不住。
到了二月,一家人还是垂头丧气的,连大军凯旋归来都没去看。
之前钟则徐对大军凯旋归来这些事都很有兴趣,都会像平常百姓一样,挤着看。
钟乐宛有两个弟弟,她爹没有纳妾,也没有那个钱纳妾。
虽然一开始就在京城当官,但也买不起京城的院子,都是以租赁为主,寸土寸金。
辛辛苦苦攒了好几十年的俸禄,还加上之前在军营攒的银子,才买了这个小院子,一家人挤在一起,哪里有钱能去纳妾?
家中的钱财也都是钟夫人把控着,也是因为经营有方,才能存到钱买院子。
钟父不懂理财这些事,要是交到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的起院子。
品阶还算是好看,是个四品官,也是因为这样,钟乐宛才能到东宫当奉仪。
在京城的武官,能捞的油水也不多,只是面上看着风光,也没能想到钟家的家底这么薄。
钟乐宛两个弟弟倒不是从武的料,读书也不算是顶尖,本来都被外派出去了。
因为姐姐的事,回来了几日,但也没能留多久,就又该去任地了。
现在钟家就钟父钟母两个人在家。
绕过乱七八糟的小巷子,多年没回来,钟乐宛发觉也有些忘了回家的路,绕一条更长的路才回到家。
风吹雨林的木门没有看出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岁数的痕迹。
听到有人敲门,钟父还相当不耐烦,“都说了不见客,怎么还敲门。”
一开门,倒是惊了惊。
“大丫,你怎么还好好的!”钟父现在还中气十足,吼了一嗓子,钟母都听到了。
“哪里有大丫,老头子你不是疯了吧!”
大丫是钟乐宛小时候的昵称,取了大名之后,叫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钟母觉得这样叫闺女不好,京城人家讲究的多。
本来钟母心情就不怎么好,听到钟父大呼小叫的,一下子就又恼了。
探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活生生的人时,一时间还失语了,“大…大丫……”
“爹,娘,我回来了。”
钟乐宛的眼睛有点红,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多年没见爹娘,还是时间过的太快。
父亲比起她进宫的时候老了许多,宽阔的背脊都没那么直了。
看到母亲时,再也忍不住了,她娘还是那么麻利,但也老了。
以前她娘还常常说,她是学了他爹,一棍子打不出什么闷屁,没有学到她利索的性子。
知道她被指到太子后院时,私底下不知道抹了多少眼泪。
家里的银子明明没有那么多,硬是抠出了几百两让她带过去,就怕她在毓庆宫受了什么委屈,又没钱打点。
时隔多年,三人目光相对,都有些恍惚了。
钟父钟母赶紧让她进来,她现在是“死人”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懂,最好是不要让旁人看到。
自然又是好一顿交代,她以前的身份已经作废了。
现在是钟家的二女儿,在史官的记录下,只有一个瑛嫔,至于她的闺名,没有人记得,所以,她还可以用钟乐宛这个名字。
钟父是又惊又喜,孩子活着就好,他们钟家也不指望孩子在宫里去搏什么富贵。
一个嫔的名头也做不了什么大事,谁不知道当今皇帝就独宠贵妃一人,其他妃子就跟摆设一样,照样糊弄不了人。
她那两个弟弟又不敢做什么狐假虎威的事情。
现在是长安公主手下的副将,比起在宫里当妃子,这个明明更有前途。
知儿莫若母,钟母知道钟乐宛的性子,之前是皇帝下旨,没办法的事,进东宫就东宫了。
现在她有这个机会可以逃脱,也不会强压着她回去。
之前钟乐宛也曾表达过自己想要参军的愿望,但因为女子的身份,终究是被束缚了。
如今靠自己争取到了机会,父母更不会劝她放弃。
钟父甚至相当自豪,儿子不行了,女儿倒是能走从军这条路,知道她在镇北将军手下时,又有些不自然了。
看着自己稍微有点跛的腿,心里又有些可惜。
如果他现在还在军中,说不定还能帮帮女儿。
有他在,女儿在军营中建功立业之道也能更顺利。
钟乐宛有些生疏地安慰他,“现在我在公主手下,也没人敢轻视我,你们女儿还立了大功劳。”
对于钟父和人家镇北将军的恩恩怨怨,钟母还挺了解的,她也在军营中待过。
都不算是恩恩怨怨,要是仔细算起来,人家对他更多的是恩情。
同样,虽然看起来是有些不对付,但钟父最信的也是汪家。
听到女儿是在镇北将军手下做事时,人都放轻松了些,还说要写信给人家。
“可不能因为你爹当初是个刺头,就影响到你。”
钟诚则絮絮叨叨的,难得有点后悔,早知道,年轻的时候就不那么犟了。
搞到现在,不仅是自己曾经在人家手下当兵,女儿也跑到边关。
许是因为失去的会让人更珍惜,对钟家人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钟乐宛平安无事,对于她跑去边关,也没有什么异议。
事实上,就算是有异议,钟乐宛也是有名有姓的小将,不可能说把人拘在家里,不让人出去。
比起钟家的温馨氛围,乌家就恐怖多了。
自从乌净澄回来,一直都是这种沉默的气氛。
第一天的氛围倒稍微好一点,因为是长安陪她回来的,在公主面前,就算有怨言也只能憋着,还得小心翼翼地捧着。
这个公主,皇帝宠的很,如今又立了战功,更没人敢说三道四。
皇帝在京城早早地就开始建公主府,没修行宫,没修什么避暑山庄,就要修一个公主府。
定的也是宗室王爷们那片地,眼瞧着可能比王爷府还大,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现在公主凯旋归来,又把公主府的地盘给搞大了一圈,也不知道要修到什么时候去。
之前都不敢多嘴,现在就更不敢说了,立的战功那是实打实的。
也有人怀疑过是不是顶替别人的功劳,但之前公主未到的时候,怎么没听说军中有这等人物,反而是拖到如今才冒头。
长安也没想着把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乌净澄也不愿意她这样帮忙。
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给他们说明,自己对这个军师有多重视,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敢太过分。
乌净澄在军中的地位确实很难被替代,一个能搞建设的军师,非常难得,镇北将军都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