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景舒珩对文楚嫣的重视程度,从他当日请旨,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前来北疆,便可见一斑。
现在他之所以如此克制,并非不想找到文楚嫣,也并非不担心她的安全,而是他知道,自己越是大张旗鼓、兴师动众,文楚嫣的危险系数,便会越高。
况且,在如今这等军事紧急的时机,若将所有探子全派出去,找文楚嫣,那才是真的找死!
而文楚嫣这边儿,虽已猜到,景舒珩急的跳脚,但并不放在心上。
六子上前,轻声道:“主子,前方便是赤万城,穿过赤万,便是原本的北疆大营。宁谷他们所在的村子,就在大营向南三十里外。”
文楚嫣微微颔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北疆的日头虽短,但光线很强,即便已过午后,也无法直视。
抬手微微遮挡了一下,文楚嫣声音缓缓,“走吧,进赤万。”说完,率先抬脚,朝前走去。
六子带人急忙跟了上去。
此次脱离关逢豫后,文楚嫣没再用那副,一眼看穿的百姓打扮,而是穿了一身黑袍,身后披着披风,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的幕篱。
几乎将整个人都包了起来,倒是不会暴露面容。
一行人,用景舒珩的腰牌,通过城下的盘查,顺利进入赤万之后,六子找了一家干净的客栈,以供文楚嫣暂时歇脚。
没多久,文楚嫣便被安排在了一间上好的客房内。
随后,一杯热茶摆在跟前,文楚嫣透过薄纱,看着热气上升,似在发呆,实则却在沉思。
如今看来,北疆边境,只剩下两国之争,但别忘了,韩志义还没死呢。
他虽是景舒珩的阶下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文楚嫣不信,韩志义这么轻易就会被解决掉。他十有八九,是有后手的。
现在之所以没有任何反应,一来蛰伏,养精蓄锐。
二来,是因为,他以为韩冬被白音提布所杀,想要为儿报仇。
而如今,景舒珩虽明面上夺了他的兵权,但毕竟是与北庸开战,他若在这个时候出手,得利者必定是北庸。
既如此,他不如借景舒珩之手,重创北庸,等到合适的时机,他在出手击杀,达到报仇的目的。
但文楚嫣,可不愿给他这个机会。她必然是要在韩志义出手之前,将其打压下去的!
韩家父子可以不死,但必须要生不如死!
思索间,茶盏之上的袅袅白雾,逐渐消散,原本温度刚好的热茶,这会儿已经冷了下来。
六子从小二手中,接过准备好的饭菜,一一用银针测毒之后,才送到文楚嫣的跟前,低声道:“主子,用些饭菜吧。”
文楚嫣缓缓点头,看了一眼天色,低声道:“今日便先在此地休息吧,等明日一早,再赶路。”
六子应了一声,这才小心退下。
赤万如今,由景军把守,算是景舒珩的地盘,应当没什么意外。
更何况文楚嫣到底是女子,他一个男人,总不好一直守在这里。
六子出去之后,文楚嫣长吐了口气,摘下幕篱,随便吃了两口之后,便躺下歇着了。
很快,华灯初上,街上也沉寂了下来,文楚嫣翻来覆去,有些无法入眠。
心中一股没由来的烦闷,让她躁郁不安,最后到底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出里间,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直接架在了文楚嫣的脖子上。
一瞬间,文楚嫣的汗毛直立,从后脖颈散开的寒意,很快便席卷全身。
但她面上却丝毫不显。
算不上华丽,但还算干净的客房中,文楚嫣站在桌前,一动不动,声音沉稳:“你是谁?”
身后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不知是不是文楚嫣的错觉,她竟察觉到了一丝虚弱。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老实点儿。”
文楚嫣微微举起双手,声音平静:“你放心,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我的命在你手上,我一定老老实实的。”
见文楚嫣还算识趣,身后那人压着她脖子的刀锋,才退了一分,但依旧没有拿下来。
文楚嫣察觉到了之后,试探的转身,见身后那人并无排斥之意,才小心翼翼,继续刚才的动作。
直到两个人面对面,皆看清对方的长相后才停下。
只不过,当看清眼前这人的脸后,饶是文楚嫣,也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竟是他?
而对面的白音提布,并未收起弯刀,一双鹰眼,审视的看着文楚嫣:“女人?你是什么人?”
他们二人从未见过,但文楚嫣曾看过白音提布的画像,再从他空落落的袖子,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只是白音提布,却真的不认识文楚嫣。
听到白音提布的问话,文楚嫣回神,压下惊讶之色,垂眸避开白音提布的审视,“罪臣家眷,为了活下去,逃了出来,想求一条活路。”
听到这话,白音提布眯了眯眼睛,眼中的杀意退了三分,不过审视的视线,依旧不减,“到这里来讨活路?你确定不是找死?”
文楚嫣扯了扯嘴角,“若是不逃,株连九族。北疆不同,虽战乱不休,但总比等死的强。”
听文楚嫣这么说,白音提布这才似满意,长吐了口气,从阴影中走出。
月光穿过窗子,落在他的脸上,使他那本就苍白的脸,愈发的没有血色。
而文楚嫣,也借着月光,更加看清了白音提布的长相,同时,也在心里确认了他的身份。
不过她面上不显,甚至还故作好奇的问道:“北庸人?”
说着,视线下移,颇有些无礼的,落在他空落落的袖子上:“还受了伤?”
果然,这话一出,白音提布刚刚压下去的杀意,顿时翻涌了出来。
文楚嫣却只当没有看见:“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听说,赤万如今是被景国占领的啊。”
“你一个北庸人,不怕被人发现,有性命之忧吗?”
白音提布阴冷一笑,“我有没有性命之忧,暂且不说,倒是你,能不能活到明天,可是难说。”
话音落,弯刀再次架在了文楚嫣的脖子上。
她微微垂下的一丝黑发,被刀锋削断,弱弱搭在她的肩上。
文楚嫣觉得,那刀锋,险些划破她的脸。
文楚嫣脸色一变,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别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