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南城高铁站,郁颂言就已经盯着那趟到站列车的时间点,给傅如甯发来了消息,告诉她,他们一家人在出站口那等着她。
这是傅如甯第一次来南城,哪怕只是临时起意,郁家也来了四口人。
外公外婆,舅妈,还有表哥郁颂言。
他们都一个老早等在了高铁站,给了她足够大的重视。
傅如甯先拥抱了二老,又和舅妈抱了抱,郁颂言则是顺手地接过了她的小行李箱拎着。
他掂了掂分量,问道:“这是不打算在我们南城多待啊,这箱子里看起来也没几件衣服。”
傅如甯确实没想好待几天,她随口说:“我不能现买吗?”
“那当然行,我妈逛街有人陪了。”
回去的路上,是郁颂言开的车,三个女眷坐在后面,郁太太握着傅如甯的手,忍不住向她打听起了自己闺女。
“音音这孩子怎么不跟着你一起回来,我都好久没看到她了,怪想的。”
傅如甯笑道:“音音忙嘛,她给你们带了礼物的,在我箱子里,到家了我给你们。”
郁老太太也跟着说:“家里就是不能少人,少了人总感觉冷清,我们家这个孙女内向,也不知道在盛州待不待的惯。”
正在开车的郁颂言意味不辨地轻哼了声。
“奶奶,她在盛州待的可习惯了,找了个盛州的小男朋友,怕是以后我们喝喜酒得到盛州去喝了。”
“什么?”郁老爷子最先发表自己的异议,“你妹妹和萧文钦孙子又好上了?”
郁太太也不知道郁晚音谈男朋友的事,连忙问:“音音谈男朋友怎么也没跟我们说呢,是盛州人吗?难道就是那个萧砚庭吗?”
郁老太太发表意见:“那个萧砚庭倒是也还行,就是他家里那个妈不行,估计爸也不行。”
郁颂言听着家里人七嘴八舌地对郁晚音的对象发表意见,他不咸不淡道:“要是萧砚庭,我也没什么意见了,但她这次谈的就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她工作室新来的成员,满打满算两个人也没认识几个月,也不知道是四个月还是五个月,结果现在就说已经爱的难舍难分了。”
“什么?这不是吃软饭吗?”郁老爷子眉眼一横,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可不就是嘛。”郁颂言随口附和。
郁老爷子脸上有了些愁容,“音音到底年纪小,也没谈过对象,不行,得晚点让她回来,我们给她说道说道。真要找个入赘的,那找我们南城本地的就行了,找外地的干什么?”
“就是,搞得好像我们南城没人了似的。”
说话的又是郁颂言。
傅如甯坐在后排忍不住勾起唇角,她觉得好像郁颂言对晚音的事情格外的在意。
人家晚音明明没说和小男朋友爱的要死要活,这可都属于郁颂言在这自己添油加醋。
“外公外婆,晚音还小嘛,就先谈了这么一个男朋友,就当她历练一下,哪有那么容易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你们不要想多啦。”
说着,她又看向郁太太,说:“舅妈,你说是不是?多谈几个对象,看看自己究竟适合什么样的,那也总好过像我这样,结了婚还离了。”
听到这话,郁太太赶紧安慰道:“甯甯,你可别这么说,现在这个新时代离婚率很高的,结几次离几次的都有呢,你这算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郁老爷子说:“我那些老伙计家里也有年轻的孙子,甯甯,外公马上给你去打听打听,以后你嫁来我们南城吧,外公家都罩着你,还能让谁家看低了去?”
“我们也不会找那种原配死了就娶了小姨子的人家,也不会找那种三个孩子两个妈的,那多糟心。”
只字不提萧家,却句句是萧家。
傅如甯这么一句话,就将话题转移开了,没人再声讨郁晚音那新谈的小男朋友的事。
过了会儿,傅如甯自己觉得好奇,随口问道:“哥,你天天说晚音的婚姻大事,那你自己呢?”
郁太太嗔道:“他这花花公子名声在外,换女朋友跟换书似的,谁看的上他。”
郁颂言反驳道:“妈,那都是别人追我,不是我主动换女朋友好吧,而且大多逢场作戏,都不算女朋友。”
“你行了吧你,你不是和谁家那姑娘谈了有一阵了,你到底什么意思,人家妈妈经常来我这打听消息,结果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郁太太提起自己儿子的事就头大,她都不想管,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眼馋人家的小娃娃,可能是自己儿子闺女都长大了,也没那么好玩了,就会开始喜欢那些更小的人类幼崽。
都这个年龄了,身边的姐妹家里好多也都抱了孙子孙女外孙女外孙,到了过年家里都热闹。
晚音还小,也不急,主要是他们家这个儿子。
郁颂言随意说:“着什么急。”
这话一说,车上的长辈也都不想搭理他了。
郁老太太握着傅如甯的手,柔声安抚道:“甯甯,你也别对婚姻这件事悲观,结婚或者不结婚都是你的自由选择,生活是你自己的,你开心了就处一处,不开心就散一散,这都没什么。”
听到这话,傅如甯心里很是感触。
感触于上一次听到这番话,还是她爸爸跟她说的。
爸爸说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这样,缘分来了就聚一聚,缘分走了就好好道个别。
这么看起来,血缘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爸爸以前是这么安慰她的,现在外婆也是这么对她说。
一行人在谈话间,就已经到了郁家。
郁家的宅子不输给萧家的熙园,只是在建筑风格上差距比较大。
穿过一条梧桐大道,一幢红墙黑瓦的气派庄园出现在眼前,和熙园的中式园林风格不一样,郁家的宅子更加大气与端庄。
他们的车才刚刚到家门口,刚下车,就见有人过来说,家里来了客人。
郁颂言挑眉,院子里正停着一辆盛州牌照的车子,这来的可真是快啊。
郁颂言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他看向傅如甯,说:“找你的来了。”
傅如甯抬眼望去,那廊下站着的男人丰神俊朗,修长挺拔,正是封衍。
封衍走过来,挨个和郁家的长辈们打招呼。
二老对封衍眼熟,听郁颂言提到过,又听外孙女说这就是她的隔壁邻居,有了这一层关系在,郁家人对封衍的态度就更好了。
郁太太则是打量着这个年轻小伙子,眼底有夸赞之色。
这个看起来也不比甯甯那前夫差。
傅如甯走到封衍跟前,轻笑道:“封衍哥,好巧。”
封衍语气平和:“我跟颂言以前就认识,如果我跟他早一点就有信息互通的话,你和家人应该更早就相认了。”
傅如甯也有些惋惜,“那也没办法嘛,毕竟这么巧合的事也没人能想到。”
听到这话,郁颂言倒是想起了自己那一波三折的盛州寻亲之旅。
那第一场波折就是让封衍这小子给闹得。
当然也怪他们两人当时信息交流各自防备,郁颂言觉得这寻亲的事情没落实就不要声张,所以就随口编了个他看上那个女孩的理由,谁知那封衍自己暗恋甯甯,就把这事稀里糊涂的就盖过去了。
不过好在虽然过程波折了一点,最后的结局是好的。
至少他们家顺顺利利找回了一个表妹。
傅如甯回来的这个点刚好赶上郁家的中午饭,家里一家人都在,也只少了一个出差在外的舅舅。
席间,郁老太太看着封衍打趣着问:“你和我们甯甯小时候是邻居,你可记得甯甯小时候的趣事?”
封衍的眼底漾开笑意:“我记得,甯甯小时候的趣事多了去了,要是真说起来, 那是真的说一天一夜说不完。”
封衍没有借着这个话题抖傅如甯小时候的事情,也没有借这个来刻意拉近他们两的距离,分寸感拿捏的刚刚好。
他认真想了想后,这才笑说:“甯甯从小就是个开心果,我们那一片的邻居都知道的。”
傅如甯被他说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哪有,那些邻居都觉得我是皮猴子,还怕他们家小孩跟我玩,被我带坏学习。”
这话一出,引得桌上的人纷纷笑出声。
短短几句话,就仿佛让人看到了傅如甯调皮捣蛋的幸福童年。
只有在足够的爱里长大的孩子,才会不惧把这些事说出来,成绩不好无所谓, 开心最重要。
“甯甯爸爸是个有智慧的人。”老太太夸赞自己已经过世的女婿,语气惋惜。
在孩子身上就能看到父母的缩影,二老透过外孙女,何尝不是在看着自己去世的女儿,在外孙女身上找一些慰藉。
郁老太太平复着情绪,继而又问:“小封啊,你在南城要待多久?”
封衍回道:“我还没有定下来,说起来我也没有在南城好好玩过,风土人情也是一概不知。”
封衍这个台阶搭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出来,他不疾不徐地,目光温和的看着傅如甯。
郁老爷子适时地接了他这个台阶,笑眯眯地看向外孙女,问:“甯甯,这次打算待多久?在我们南城玩玩呗?正好和你邻居哥哥做个伴,感受一下我们南城的风土人情。你们两人要是玩不明白,我和你外婆带你们玩,郁颂言得去打工,我们出去玩就行。”
傅如甯现在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她估计就要扣脑袋了。
她心里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装糊涂。
她知道封衍就只能是隔壁邻居小哥哥。
从小到大,她自己想要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没有主动去争取的,就证明那并不是她心之所想。
可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眼睛一双双盯着她,带着希冀的目光,她开始怀疑,自己要试着改一改自己的固有认知。
封衍哥对她好,除了木雕那件事上他有所隐瞒,可他隐瞒的意图也很明显。
都是礼物而已,封衍从小到大送给她的礼物不计其数。
比起那自卑别扭又不坦诚的神经病呆子,封衍可算是正常人里面的高质量男性。
傅如甯还听苏晴阿姨说过封衍的父亲和奶奶,那一家人听上去都是很好的人。
有时候婚姻看似是选择一个人,也是在选择他的家庭,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什么样的性格。
就如同傅峥是她爸爸培养出来的孩子,他身上有着爸爸的善良和直男式浪漫主义。
可萧景庭有着对她不公开的漫长的过往,至今未曾对她坦诚过。
心里这么纠结着,傅如甯的面上却是滴水不漏的平静。
最终,她试着说服自己。
要不可以试试。
傅如甯淡淡笑道:“好啊,现在入秋了,南城的梧桐树叶子也黄了,都说非常好看呢,我想去拍照片。”
封衍的眼底有微光流转,他亦是笑道:“好啊,下午就可以去,下午的光线柔和,不管是风景还是人像都会更好看。”
郁家人非常乐于见到这个场景,于是餐桌上的氛围变得更加轻松,老爷子都忍不住多看了眼这个小封,觉得他哪里看哪里顺眼。
郁颂言可能觉得最出气的那个人,他也就是没有那神经病的微信,要是有,他高低现在得发个朋友圈,拍一张封衍和甯甯一起吃饭的照片下来,放到朋友圈设置仅萧景庭可见。
毕竟他跟那神经病因上次打架而结下的梁子,大概率是解不了了。
郁颂言语气愉悦道:“那你们在南城多待两天吧,就当旅游了,玩的开心点。”
傅如甯点头,她刚想拿起手机看看时间,但一把手机拿出来,就见那屏幕上显示的都是未接来电。
这些未接来电还都来自于同一个人。
她看着这十几通未接电话,难免心里烦躁。
失策了,她把萧景庭的微信给拉黑了,但是没有把这个烂叶菜的联系方式删掉。
封衍见她盯着手机皱眉,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傅如甯笑了笑,“我出车站之后忘了给二婶发消息,她给我打电话呢。”
“那是要发一下,出门在外家里会担心。”
“嗯嗯,我给她发条消息就好了。”
傅如甯不想接那颗烂叶菜的电话,就把手机往包里一放,再也没拿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