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用意?”
何翰海皱眉,“皇上这样做,不就是想让那些人歇了那份心吗,还有什么用意?”
沈舟没说话。
端起一旁温着的茶壶,给何瀚海倒了杯茶,接着给自己也倒了杯。
他的动作像是特意练过一样,优雅好看,行云流水。
不过一个倒茶的动作而已,便把何瀚海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皇上要做什么,岂是我们能猜到的。”
他放下茶壶,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轻啜。
嗓音温润中带着些懒散。
让人听不出具体的语气。
何翰海回过神,看了眼沈舟,带着心事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口。
“我觉得沈侍讲心里有事。”
沈舟失笑,眼尾微微上挑着看向何翰海。
“我瞧着,是何修撰心里有事。”
何翰海抿了抿嘴,又皱起眉头,喝茶都能喝出一股愁意来。
他放下茶杯,摇了摇头。
“罢了,我出去再打听打听,如若打听到什么,我再过来与你说。”
“好。”
沈舟放下茶杯,起身送走何翰海。
关上门后,他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
沉思了好一会,他才回去坐下,继续看书。
散值后,沈舟跟先前一样,不紧不慢地赶回家。
因为想着事,他走得倒比昨日要快些。
余晖未散,一抹斜阳直直地照射在沈家大门上。
沈舟陡然停下脚步,微微眯着眼看向台阶下站立等候的两个男子。
是生面孔。
手上还拎着不少礼。
刘弘胜等得已经有些不耐烦,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刘平清正小声劝着,让他爹再等一会,要是还等不着沈舟回来。
他们明日再过来。
刘弘胜想到明日不能再过去玻璃窑那边,只得压着脾气,再等一会。
他左顾右盼,就见前面有个清俊男子,一动不动地看向他们这边。
刘平清也看到了,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这个穿着常服的男人,就是沈家背后的当家,沈舟。
“爹,是沈侍讲,我们快过去。”
刘平清一把拉住刘弘胜,往沈舟那走。
沈舟确信了,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嘴角微微翘着,抬步走过去。
“见过沈侍讲。”
刘弘胜打过招呼,连忙介绍自己。
他们刘家虽然在这富贵城里并不显眼。
但跟沈家比起来,算是有些底蕴的。
他爷爷那辈,也是出过两位举人的,甚至还有一人遇上了好时候,当了个知县。
直到他大哥进了工部,成了主事,他们刘家在这京城里,才算是站稳了脚跟。
提起他大哥,想来沈舟肯定也会有些印象。
沈舟确实有点印象。
“原来是刘主事的家人。”
他含笑着点头,“不知两位今日上门,可是有什么事?”
刘弘胜刚想开口道明来意。
刘平清便在后面,伸手扯了扯衣服,示意刘弘胜别说话。
“沈侍讲,你刚散值回来,想必也是累了,要不,等你坐下我们再说?”
闻言,沈舟眼里流露出一些疑惑。
“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
刘平清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舟这怕是不想坐下再聊。
甚至于,都没有想过要让他们进门。
这待客之道,也是没谁了。
刘平清笑着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视线看向自己手里拎着的礼品,又看向他爹手里拎着的。
“这些东西,还望沈侍讲收下。”
“这我不能收。”
沈舟淡淡一笑,“刘公子还是带回去,这礼,我不能要。”
刘平清来时就找人去打听过沈舟这人。
自沈舟这般短时间内就升为侍讲后,来沈家递帖子的可不少。
可这么久以来,少有人能邀得这人出来。
也少有人能见着这人的面。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没有直接上门求见,而是迂回地选择候在外面。
沈舟拒绝收礼,就已经表明了,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事过来,这事都帮不上忙。
刘平清心里知道,却不想半途而废。
“这些礼也不贵重,沈侍讲收下吧,我们其实也没什么事。”
刘弘胜在一旁听着,心里憋着气。
见沈舟还是拒绝,心里就更气了。
可随着火气上来的,还有一阵悲哀。
如若他们家也有能撑得起门户的人,哪还用得着在这跟沈舟低声下气的。
甚至于,他们也不用在刘弘义那里卑躬屈膝。
说是帮忙,哪一次不是他们花费心思,拍马屁给弄来的。
刘平清心里其实也有些不舒爽。
沈舟比他还小一些。
却已经闯出了一片天。
至少不用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的。
而他,却还得倚靠别人,才能稍稍混出一点成就。
刘平清深吸一口气。
从沈舟拒绝的坚决语气中,大概也清楚了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说起了玻璃窑的事。
他并没有一开始就说出来意,而是挑了些建窑时发生的事作为开头。
想要引沈舟往下说。
免得一上来就说事,引起沈舟的反感。
刘弘胜一直没吭声。
听着自家小儿子卑微的语气。
他不由想起刘弘义。
想来,如果不是有苏家在,他大哥也不用害怕得让他们明日不用再来。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今日也就不用过来了。
不用过来,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刘弘胜抬眼,不由地细细打量沈舟。
这人含笑着,不时与他儿聊两句。
整个过程,嘴角边上挂着的弧度,没有一丝变化。
意识到这点,刘弘胜向来不算特别灵光的脑袋忽而意识到什么,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这人莫不是个笑面虎......
不好,平清不一定斗得过他。
这会,刘平清已经说出了他们过来的目的。
“我二哥说的?”
在刘平清谈起玻璃窑的时候,沈舟就大概知道他们说的事跟什么有关了。
闻言,他没有惊讶,甚至脸上的笑容里还带着几分欣慰。
“我二哥既然这样说了,那你们还是照办吧。”
他抬头看了眼日渐西斜的落日,说自己该回家了。
“你们也回去吧,一会天该黑了。”
他往旁边移开,越过刘平清和刘弘胜,往前走去。
刘平清转身,忍气忍得胸膛不断起伏。
“我们并没有招惹沈监督,沈侍讲身为我朝唯一一个六元状元,我还以为做事会大公无私,为民请命,是我朝难得之才。”
“没想到,是我想错了。”
沈舟一顿,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面上愤愤不平的刘弘胜,又看向脸色难看的刘平清。
他缓缓笑了笑,薄唇轻启。
“别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