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宫被天兵天将团团围住,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没能逃过他们的蹂躏,假月老被请到了一所更为偏僻得居所,好在环境清幽,夜鸦仰头喝下一口烈酒,辣得他直咳嗽,他素来很少喝酒,可月老是个老酒鬼,他也必须学会酒不离口。
“灵儿,你究竟在哪里?”
手里的桃枝黯淡无光,一如他此时的心。
桃子死里逃生,不知真假的凌渊大闹天宫,风离一行人飘零海上,并未得到消息,他们正端坐在一艘大船甲板上,围着酒桌喝酒,这艘华丽的大船正是当时徐达英乘坐的那艘,自救了玄机老人后,冯视辉跪求了大半天才得以让师祖松口,同意与他一同返回天机阁疗伤,他便顾不得观看万仙比武,早早离开了蓬莱岛,临走之时给风离留下了好大一笔金银,这艘船便是风离用他的钱买来的。
在离开蓬莱岛之前有人还特意和风离约见了一面,来的人倒让风离吃了一惊,是那败在风离剑下的柳依依,她伤得不轻,此刻本该在闺阁中养伤,可她却来到了风离面前,而且还特意挑了月黑风高、四下无人的海滩边。
“擂台之上,刀剑无眼,为何要手下留情?”这是柳依依说的第一句话。
风离道:“擂台之上分出胜负便可,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取你性命?”
柳依依道:“可你身上藏着秘密,一个惊人的秘密,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只怕你和你的兄弟们都会死得很惨。你竟然肯冒这个险?”
风离道:“你使了松石哥的双鹤行,或许知晓了我的秘密,或许并未知晓,凭猜度臆测便要取人性命,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柳依依道:“那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我已经知晓了你的秘密,剑在你手中,我就站在这里。”
风离笑道:“对啊,剑在我手中,你站在我面前且受了重伤,再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可我不会杀你。”
“为何?”
“你若知晓了我的秘密,此刻我面对的绝不可能是柳姑娘一人,既然只有你一个,说明你并不知晓,或者说有意替我隐瞒,知道不说等于不知道,我何必要杀你?”风离欲转身离开,可龙吟剑自己出鞘抵住了柳依依的喉咙!
“青儿,你要做什么?”
“她是蓬莱剑派的弟子,蓬莱剑派背后是谁不用我来提醒你吧,机会千载难逢,是她自己寻死,怪不得咱们!”
剑锋一划,殷红的血液在月光下透着诡异的光,柳依依惊呼一声,风离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剑刃!
他忍着痛,说道:“青儿姐,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任性!”
柳依依道:“都说宝剑藏灵,看来你的剑灵并不听风阁主的,她很想杀死我,忠心得很嘛!”
风离赔笑道:“柳姑娘见笑,天色太晚,咱们就此别过。”
“等等。”柳依依叫住他,“可我还是想知道风阁主为何执意保我性命。”
风离嘴角一动,说道:“因为你是她的弟子啊!我还打碎她送你的护身翎羽。”
柳依依笑了,她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嗯,这一切便能解释得通了,我死过一次,降妖除魔的途中碰到了硬茬,元神被黑白无常不小心带去了冥界,因我是仙人之体,元神不归冥界管,他们便要把我赶出地府自生自灭,是郡主替我求情,将我留了下来,并指导我修成冥脉,还替我寻回身体,这才得以重生,郡主对我恩同再造,所以我不可能对她的郎君痛下杀手——我在风阁主的记忆里看见了郡主,她穿着嫁衣,笑得很开心,新郎是你。”
风离问道:“你只看见了这些?”
柳依依却道:“这些还不够吗,身为冥界郡马染指凡间修仙剑派,费尽思量纠集凡间力量所为何用,不是为了好玩吧?冥界和天庭素有嫌隙,给风阁主定个谋逆之罪怕是绰绰有余。”
风离道:“既如此,为何不告知西王母?”
柳依依道:“郡马谋反,郡主和整个冥界都逃脱不了干系,你觉得我会害自家恩人?不管你信不信,其实上擂台前我吃了灵药,修为陡增,本有机会能将你一招毙命,说起来还是郡主救了你一命,她在你的记忆中真的笑得很开心……她真的很爱风阁主吧!”
风离抬头面对着月光思绪纷杂,心里竟然空洞起来:“我真的也如她喜欢我一般喜欢她么?”
“风阁主,不管你的秘密是什么,将来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我只当是什么也不知道,只愿你能心怀天下苍生,对六界生灵感怀敬畏之心……嗯,还有一点,你打碎了我的护身翎羽,到时候记得要向郡主讨要新的,要最漂亮的哦!最后祝你们一生顺遂,相爱万年。”
柳依依走了,消失在夜色中。
世人只听说过方寸山,却没人去过,船在海面上漂了三五天,水手们心里打起了鼓:“那只是个传说,若根本没有什么海外仙山,船这么漂出去,遇到海龙王发怒不说,单单迷了方向,吃完了水和食物,一船的人都得饿死在这一亩三分地。”
风离却是成竹在胸,说道:“有我在,一定风调雨顺,海龙王不敢发怒的,至于水和食物你们只管大口吃喝,我跟你们打个赌,等我们到了方寸山,船上的食物还依旧堆积如山呢!”
“可是,风阁主,咱们这么无头苍蝇似地乱走,您确定可以找到传说中的仙岛吗?”
“咻”得一声,说话的水手忽觉耳边一凉,一物便钉在桅杆木上,随即一缕头发飘落,他瞧瞧断发,又瞧瞧桅杆上的物什,竟是一根吃剩的鱼骨,登时吓得三魂颠倒,七魄离体,迅速将脑袋摸了个遍,确保自己只是头发被削断后松了一口极长的气。
松石子抹了抹嘴巴,嘴巴上的鱼肉还未吞下,出口骂道:“废你个老南瓜的话,给了你们一个月的钱,你们就给老子干一个月的活,老子让你们怎么动就怎么动,再有一句废话,老子就让鱼骨头泡在你的脑浆里!”
水手们闻言,纷纷下跪磕头,口里除了说“是”,听不见半个别的音,可就连一个“是”字出口都是磕磕巴巴,他们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风离道:“你们也无须害怕,干好自己的活计,自然没人为难你们,听我的,船只只向东行,其余的不必劳心,十日后寻不到方寸山咱们便打道回府,若是寻到了,再给你们一月的酬劳。”
水手们喜出望外,又一个劲儿地致谢,这时说话便不磕巴。他们钻入船舱后,风离明显感觉船速变快了,喝了一盏酒,笑道:“钱真是好东西呢。”
松石子试探着问道:“现在也没有外人,我说阁主啊,你真的确定十日内能找到方寸山?若是找不到,咱们就这么回去,岂不是白白折腾?”
风离道:“以现在的船速,五日内一定到。”
林定北道:“你如此肯定,是否曾经去过那儿,还是那个三星洞的高人给了你海图之类的?”
朱子修笑道:“你们就相信阁主吧,若是他在海上寻不到某个地方,那只能是这个地方压根就不在海上。”
松石子道:“阁主当真有这个本领?说实话我一直看不透你,总觉得你……”
“我如何?”
松石子指了指远处漂浮的小岛,说道:“我觉得你就像那个岛一样,上面瞧着不大,其实它大部分都藏在海底,远比你我想象的巨大。”
风离道:“兄弟之间原本不该隐瞒什么,但我一时也无从说起,说出来你们也很难适应,等时机成熟,我会将藏于水下的一切都抬到水面上来,让你们瞧个真切,还请你们莫要见怪才好。”
松石子道:“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东西,但我松石子相信,你风满楼不是一个藏头露尾的人,不管是水上的还是水下的,只要是你身上的都是见得光的。”
风离点点头,报以诚挚的微笑,又喝下一盏酒,淡淡道:“其实我叫风离,离开的离。”
“啥?你个老南瓜,连名字都是假的?”松石子情绪激愤,一根鱼刺卡了喉咙,想接着骂人,却止不住咳嗽,好容易吐了出来,已是“泪眼朦胧”!
众人哈哈大笑,并不在意风离真假姓名,只觉得松石子的样子甚是滑稽。
松石子气愤地将咬了一半的鱼丢入大海,说道:“以后跟你打交道还是要小心一些,你连名字都是假的,还有啥是真的?”
风离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那是心脏的位置。
林定北道:“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叫什么都无关紧要,人总是真实的,骗得了眼睛也骗不去一颗心。”
松石子摆摆手:“我不过随口一说,风阁主这人还尚且是不错的。”
青儿的眼睛从未从林定北的身上移开,听林定北如是说,接口道:“既然叫什么无所谓,那我以后可以叫你凌渊吗?”
林定北把刚举起的酒盏又放下:“不行。林定北永远是林定北,成不了凌渊,也不想成为凌渊。”
青儿忙给他碗里夹了一块豆腐,说道:“哎呀,我也是随口说说,你还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是林定北,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林定北。”
林定北吃下豆腐,回以微笑:“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林定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