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么安静的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原本沉静无风的心湖不知被什么东西推动了一下,现在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往外涌。
我于是一个没绷住,嗤鼻一笑,这笑有些失控,让我不得不扭头,用手挡了一下脸。
紧接着张开双臂走上去,毫不犹豫的扑到他怀中,和他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他有力的双手同样搁置在我的后腰和我的肩膀,几乎能容纳我整个人、整个身体。
他抱的越来越紧,好像要把我硬生生抱进他的身体中去一般,他的呼吸沉又重,窜入我耳朵时不断的挤压着我的耳膜。
他浑身上下每一处脉络骨骼、每一口呼吸都仿佛会说话,都在向我说明他真真切切的站在我身边,他真的在一个凌晨时分回来了。
若不是晚间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我可能会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做一个每天晚上经常会梦到的梦。梦里有他。梦里的我们也紧拥着彼此,我们自由而又放纵的做我们爱做的事。仿佛全世界只剩我们俩人。
那是我给自己虚构出来的一个假想世界,是我内心迫切想拥有的世界。
晚风一吹,我的眉心轻动。
整个人终于清醒几分。
我收拢手指,把他的衬衫都抓出褶皱来,尽量压平声音问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却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养狗了?”
我们两人的脸错开,却还是大半身子贴在一块。他的手指轻轻从我下巴过,来到我的脸颊,我的发鬓,最后扣住我的后脑勺。
如果就以这个角度互相靠近,那就是天衣合缝的接吻动作了。
只是我们两个人都没着急亲上去。
我扬唇一笑,跟他开玩笑一样说:“怎么?难不成你是因为门口有条狗才不敢上去找我的?”
他展颜:“看来你跟我不是一般的有默契。”
“去你的。你这个招数骗骗小孩还行!想骗我?门都没有!”
他捏着我下巴,无限把我们两个人唇的距离拉近,这让我紧张,但期待值又拉到最满,我都差点闭眼了,却听到他问:“那要怎么样才能有一道门?要不你说说,我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进去。”
“……”
这话说的我整个人身心都跟着抖了抖,脑海里像是有一道雷被顶开了一样。
这家伙……换汤不换药,不会那么单纯。
进去……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啊~~
叫人不得不感慨。
我眼疾手快的把他的手拿开,故作不爽,声音清冷的说:“这门不是你自己关的吗?门都关了,哪还有叫人给你打开的道理?
我说没门就没门,怎么表现都没用!”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恃宠而骄吧。
在这儿也是有所体现。我们都明白他说的是当时他一声不吭,只留一条短信和一笔钱,就消失这么久的事。
他若是不提,我也不可能跟他翻这些旧账。此刻说出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心里并没有因此痛快几分,毕竟一早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从没有怪过他。
这番举动,倒更像是打情骂俏。
他用鼻腔啜了一口气,无声看着我。
手却一点不松,而且还在用力把我往他那边托。
两人的肚子都挨在一起了~~
“真不打算原谅我?”
“~~”
我用手指捏着他肩膀上的衬衫布料,缓解现在心里的紧张,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难言东西。
可能他越是哄着,我心里越是觉得委屈吧。
他这一走接近两个月,两个月的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消化,这难言大部分还都是承压在心底的,即便是翻出来细想,那也仅限于在深夜时分。
而他同样。
我从小平那边打听到关于他这两个月以来的消息。
小平和李小开去贵阳后,其实见王浩的次数也是微乎其微。
因为他忙工作去了。一方面,王浩是想让李小开过去学一门手艺在身,回来好在镇上安家乐业。
二来,也是想让他们帮忙多照看李小开姐姐。
他在生意上碰到的困难,李小开和小平无从得知。但大家都能从他忙碌的周期以及逐渐消沉的情绪、疲惫的神态感觉得出来。
小平说近段时间他大部分都待在广东,都在厂里。
而在广东也没有一个固定的住处,总东奔西走,到处出差。
这一点我是信的。有时候我和他鲜有的联系,时间段都是不明确的。
有时可能在清晨五六点。
有时可能是半夜。
有时可能是早上九点多十点。
也有下午三四点的时候。
这些时间点怎么看都是他自己的生物钟错乱后,想起还有我这么一个人,想关心关心,这才打个电话或是发个短信。
而我又想到现在此刻他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时间段~~
心里那些委屈或是难言的东西一下子就被心疼所代替。
如果不是必要,如果不是掌控不了时间,谁会选择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儿?
这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来的答案。
所以我也舍不得和他绕弯子了。我踮着脚尖,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扭着头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
他的头发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洗发水的味道。这味道无故让我又沉淀了几分情绪,也心安了几分。
“有人说过你傻吗?”
他搭在我腰间的那只手突然收紧,然后把我拉得更拢,他也把嘴唇贴在我的耳边,答:“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过。”
我们错开,视线对上。
很快又恢复成刚刚说话的姿势。
“是吗?那和你打交道的那些人看来都不太真诚啊,都不敢跟你说实话。呃~~”
他掐了我的腰一下。
“也许吧。所以我在这么多人中唯独偏爱你,也不是没有原因。”
他很是温柔又情深义重的说这些话,比甜言蜜语还要叫人为之沉醉。
你看着这双眼睛,这一双亮如繁星,又把蛊惑全都明确在神色之中的眼睛。
你明明知道他的心思没那么单纯。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腹黑而又深沉的男人。
可你就是义无反顾、毫不犹豫的一头扎进去,这一片星辰大海并不十分甜蜜,还可以说有七分酸涩,却偏偏叫你舍不得离开。
“傻不拉叽的。你就是这么偏爱我的?偏爱到我想听两句好听的甜言蜜语综合一下心里的不快,你都不知道?
那你不是傻子是什么?”
“你想听甜言蜜语?”
“……哪个女人不喜欢听甜言蜜语?而且,谁家情人一走几个月,再见到彼此的第一时间,嘴里吐出来的全都是反问句?
王浩,你这脑子是不是退化了?嗯?”我用手指轻轻点着他的太阳穴,声音稍微带了点严厉,指控一样的问:“你以前的情商都跑到哪里去了?!”
他只是笑。
抓着我的手指,拉着一起垂放。
“王浩!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就直接说,或者你不喜欢我这种表达方式,你也可以说出来,但你这笑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刚刚说的话让你觉得很好笑……
唉,王浩,王……
这还是大院,你别亲。你别……”
一个阔别两个月之久的吻,就那么毫无征兆,毫无章法的落下,就好像他今天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在楼下,突然在这里等我一样突兀。
这个吻强势的如同他硬朗俊阔的五官,富有攻击性,却又叫人无法抵挡。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舌。
仿佛全都是他脑袋的千军万马,只要中枢下发指令,攻城掠池一般就让我沦陷在这浩浩荡荡的气魄之中。
而不知何时,自己竟也成为他的小将中的一员。为他折服,想要更多。
后来呀~~凌晨的街道上跑过两道身影,门面的门被打开,又被快速关上。那小小的木门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
租下这个门面的时候,我可没想过有一天会是用来当做一个临时而又富有刺激的征地。
我们两个谁也不让着谁。
谁也不想甘拜下风。都各自拿出沉酿已久的本事。
……
后来他帮我架火烧刚刚打出来的浆。雨棚的炊烟又袅袅升起,本来王浩还说要不今天就别做豆腐了,想让我休息。
但我依旧拖着疲惫的身躯坚持。
刚刚在打浆的过程中,我看着被火光照耀的他。
心里划过一个想法:他每个月都给我钱,最少也是三千。我现在租了一个门面在这儿做豆腐卖,生意还算是不错。他的商业道路却遭遇瓶颈、俨然是双腿陷入泥潭一大半。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不好甩却又不好说的累赘?又或者看着我现在租个门面在这儿卖豆腐,对此有些不太好又带个人情绪的想法?
比如说:他会不会觉得我都已经拿了他的钱,还想着要挣更多的钱?过于贪心?
又或者:他算得上是我生活中出财的那个人,我租门面儿也好,干什么也好,其实应该和他打个招呼,和他商量一下的?这也算是一种尊重。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我做豆腐这事有没有和他商量,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始终觉得一个独立自强有思想的人怎么都比一个又怂又懒的米虫来得好。
王浩应该不会这么想。只是平常我生活的这个环境太受局限,我认识的那些人一个个都心思狭隘而有自私自利罢了。
但他不一样,他是见过世面的人。
不至于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人越来越好。
他本身就是冲到经济前面去的男人,这大千世界,生活百态,什么他没见过?又怎么能是生活中这种拿着死工资,一边抱怨家里女人不会挣钱,只会花钱,一边又压制女人挣钱,害怕女人挣钱多过他压他一头的人相提并论的?
大概察觉到我走神,他把火架好走过来,从背后搂着我,下巴搭在我肩膀上,磕着眼睛懒懒的问:“想什么呢?刚刚还不够?一直盯着我,眼睛都舍不得挪一下。嗯?”
我被他说的有点羞。
却又好像已经在刚刚深刻接触中对这个黏糊糊、色呼呼的人重新习惯起来。
所以我并没有怼他,而是双手搭在他环着我腰的那双手上,头也偏靠着他的头。
我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很累啊?”
“……还行。你……什么时候能休息?”
“嗯?”
“我是说你卖这个东西要卖多久?”
“嗯……一般来说早上这一段时间持续到九点多吧,我平常都分成两批,早上是水豆腐为主,卖的差不多就可以回到后头重新打浆,捏着这个时间差把干豆腐榨出来,下午就买干豆腐。
这样每天轮流着都是新鲜的,几乎当天卖完,即便有少许存留,我们娘仨都能把它搞定!”
说到这些,我仿佛一朝回到读书时,那会儿还是三科科任老师指定的课代表,整个人自信坦然。而刚刚这字里行间也颇有一种头头是道的意思。
他缓缓睁开眼。
我们四目对视,我一只手反着举上去,摸着他的脸问:“有何见解?不妨说出来。大男人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你要说出来我才知道你在想什么,明白不?”
我学着平常那些渣男一样的口吻对他说话。他果然深皱着眉,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等他缓过来后把我整个人转了个身。
又用一个绵延而又深长的吻把我逼退到背后的墙上。
嘴皮都被他亲痛了。
没一会儿就喘着个大气,被他无声嘲笑。
“可以啊你,李小梅同志,我发现你现在说话的水平已经不是一般人能赶得上的了。就连我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果然是……难得的豆腐西施,这做生意了是不一样啊?口才都变好了。”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跳。
这不是我刚想又没问出来的问题吗?他果然…还是在意吗?
“我怎么觉得你这个话有点阴阳怪气?你不希望我挣钱?还是说你介意我没跟你商量开店做生意这事儿?”
他神色一定:“是有一点阴阳怪气,但是,为什么要介意?”
我舔舔嘴唇,声音柔下来了:“你…所以,你也觉得这样很好?不介意我做生意,对吧?”
我心里期待着他的回答。对我来说,任何人说任何话,好的坏的,我都无所谓。
但王浩不一样,我在乎他说的。
他一只手撑在我脸边的墙上,另外一只手捏着我的手,把玩着。
“你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一个离市场近、销售快、节源省力的地方做生意,把自己的根基从农村转移到镇上,有更多时间兼顾孩子,这已经是我出乎意料的改变,我为你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要介意你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