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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九辞身边放着一个棕红色的三层食盒,沈琉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萧九辞身边的几个丫头拿过来的。

沈琉抬眸观望了几眼四周,透过外院的大门,已然看见了在里头忙活的萧莘和萧洵。

而这几个丫头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这时候竟然没有跟在萧九辞的身边。

沈琉眉眼低垂,隐于袖子里的手指轻微的颤抖着。

沈琉望了萧九辞的头顶许久,萧九辞发鬓梳的像往常一样简单,却比往常要舒整的多。

萧九辞束着像少年一样的发冠,一只银红玉钗还是萧骁御出征前送的。

看到这里,沈琉不由的要泪目了,可耐不住心底的痛,她只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用膳?”

沈琉的声音在冷夜里很轻,萧九辞知道母亲来了也没有要理会的意思,更没有要张口回话的意思。

片刻之后,沈琉见爱女跪在那里就像墓碑一样,心中不由有些温愠。

沈琉伸出两只素手端放在身前,又问道:“听闻你自昨日起,就未曾进食,跪在这么冷的地方连软垫也不安置?”

萧九辞依旧一动也不动,就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若不是沈琉站在一旁看着,她都要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被寒冬给冻住了。

沈琉心中微微察觉有些不对,只觉得女儿于以前大不相同了,也不知道为何,沈琉心中泛起些许担忧:“我几日未曾管你,你就变成这幅模样了?连母亲说话都不予理会了,是吗?”

萧九辞跪在那里活像个墓碑,像个迷茫的小孩,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母亲站在身旁,她忽然有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

萧九辞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说话,就是不想。

沈琉见萧九辞这样,心中又恼又气,深怕自己女儿又出什么事情。

为此,沈琉心一横,直接抬手就重重的一巴掌落到了萧九辞惨白的脸上:“啪!”

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突兀清脆,萧九辞的脸第一次被母亲打偏了过去,冷白稚嫩的脸上印着醒目的红掌印。

沈琉轻颤着手臂,眼底含着泪光,一副恨铁不成钢却又担忧的样子。

两位嬷嬷站在一旁急忙就扶上了沈琉的手臂,嘴里轻声喊道:“夫人,万不可动手啊。”

安静的祠堂里,众人被声音吓的连忙冲出来查看,看到是夫人打了大小姐,急忙就去禀告了萧莘。

萧莘听了连忙起身将手里的香插在灵堂上,又给萧骁御磕了个头,这才急忙起身出去。

萧洵见状,便对着一旁府上的小厮说道:“快去叫南予她们别准备小姐的吃食衣物了,叫她们赶紧过来。”

说完,萧洵便随着兄长大步走了出去。

刚到祠堂外门口,萧莘便看见夫人身形不稳的站在门口,嘴里说着训斥的话:“你父亲在世时,你日日在外吃喝玩乐,惹是生非,怎不见你有如此孝心?现在他走了,你长跪在这里,是想他尸骨未寒,黄泉路上还要担心你吗?”

沈琉半靠在秦嬷嬷身上,显然没什么气力再教训萧九辞了。

萧九辞被一巴掌打的瞬间清醒了许多,终于眼睑下垂,忍不住动容了。

这不是母亲第一次动手打自己,但这次下手最重。萧九辞依旧跪在那里,只是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腥甜,微微偏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是啊,母亲教训的是,这时候尽孝,确实来不及了。”

萧莘赶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萧莘人高马大,一身戎装依旧未卸被包裹在白衣之下。他大步上前,一撩衣摆便跪在了萧九辞身侧,对着沈琉说道:“是属下没有照顾好大小姐,请主母责罚。”

沈琉凝眸望着急忙过来为萧九辞开脱的萧莘,只说道:“侯爷走了,你一个正三品右骁将军,怎么能说跪就跪?”

萧莘却不以为意的抬头平视说道:“夫人有一品诰命在身,又是南川侯府的当家主母,萧莘这条命都是萧家的,跪夫人有何不可?”

萧莘不敢直视沈琉,虽然侯爷不在了,但是他依旧要做好自己的职责。

沈琉听了萧莘的话,本来也不是责怪萧莘的意思。只是凭心而论,现在南川侯不在了,南川侯府漂浮不定的,唯有一个能靠得住的人才能护住这一大家子。

就算不在意爵位和财势,南川侯府也注定不能独善其身了。就拿这十几万的南冀军来说,也不是南川侯府说可以交出来就交出来的,毕竟新帝已经不再信用南冀军了。

只要南川侯府放手,再有战事突起,南冀军便会成为前锋,去干为别人拼死的活。

沈琉一个妇道人家都明白的道理,萧莘又怎么会不懂呢?

众人沉默着,萧九辞却只觉得母亲在身侧时,自己心中便会忽然开朗许多。

萧九辞自小是个通透的姑娘,只是一时迷茫罢了,经母亲掌掴了一下,自己好像明白了许多。

萧九辞悄悄握紧袖中藏着的精短匕首,父亲走了,自己要护好南川侯府,护好父亲的功勋;照顾好母亲和祖母,还有外祖,还有自己。

萧九辞第一次含泪抬眸凝视沈琉,跪的笔直的背,伸出冻得麻木的手臂端平在胸前,哽咽说道:“这么些年让母亲费心了,自此以后……再也不会了。”

随后,萧九辞便俯身一拜,磕了一个能让众人都能听清楚的头。

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萧九辞的眼睛无声的合了起来,泪珠落于泥石,混于无痕。

这是萧九辞对沈琉做出的承诺,她说她再也不会惹是生非,任性妄为了。

若是先前沈琉听到萧九辞说这样的话,或许会高兴的睡觉都合不拢嘴,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万分苦涩。

沈琉强忍着心情,望了望灵堂的方向,疲倦不堪的说了一句:“行了,让几个丫头过来给大小姐揉揉膝盖,跪了一日了,莫要让冷气将腿跪坏了。”

“先保重自己,莫要让你父亲走了还不安生。”

沈琉移目看向别处,萧九辞起身说道:“母亲也一样。”

比起沈琉,萧九辞表现的异常平静,这是沈琉第一次意识到女儿的性情真的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