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多日断断续续的讨论,阿风跟阿洒确定了大致计划。
这两年,敬父跟康伯上山采药时偶尔会带着敬缘,让她跟着学一下这项本领。他们决定在那时创造机会,借一些“意外”给自己发挥。
比如抓两只能敬缘喜欢的蝴蝶,再悄悄放出来让她去追而脱队迷路;这会儿只要“撞上”她、再顺便将她带回敬父那里,多半能得到他的赞许。
又比如事先打听到他们下次上山要采什么草药,再提前去那片地方把那种药拔得只剩一两株;等敬缘和其他人苦恼于一无所获时,只要突然出现、带他们去找药就能在他们面前“立功”。
再比如,还能用一些更激进的手段。像是抓两只蜈蚣两条蛇什么的,演一出“英雄救美”更是直截了当。
大多数人小时候都有过当英雄的幻想,真的会去找机会的却是很少——不过说实话,上位梨雨在旁边仍然听得很尴尬。
她实在不懂这种点子是如何能硬着头皮想出来的。
但对于两个十一岁和八岁的小孩来说,这些已经是不错的主意了,他们甚至还会为之沾沾自喜。虽然上位梨雨很想提醒他们,这些方法跟天意啊神谕啊根本不沾边,可他们听不见。
最后,他们真的决定那样干了。恰好过两天敬缘又要跟着父亲和康伯上山采药,他们当即决定在那时就开始实施计划。
这次采药实际上不是采药,他们主要是想在村子周边的山脚下摘些五指毛桃回去煲汤。这东西到处都长,他们估计用不了多久;而等下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所以两人得速战速决。
他们商定要去的地方在村外,过了东边的村口石桥再沿着冥河走,直到抵达一处偏南方的小树林。按康伯的经验,那边的五指毛桃长得多。
于是两人提前一天行动,趁苏三爷喂牛时溜过石桥,去了那片地方拔五指毛桃。那里的确长了不少,尽可能拔光费了他们一番大功夫。
而且他们没法把战利品带回村里,不然会非常可疑。很可惜,两人只好把一大篓五指毛桃都扔进冥河,不过这样顺势能向河神祈祷一下明天诸事顺利。
回去时,他们惊觉苏三爷已经喂完牛,又像以往那样上了石桥抽烟。那是回村的唯一通道,两人若不想下河游泳,只能编个借口蒙混过关。
不过他现在没有坐在石栏杆上,而是凭栏而立,看着奔腾的河水若有所思。也许……能偷偷从他背后溜过去?
可两人踮起的脚尖刚落在桥面的石砖上,苏三爷就听到动静转过了头。
“你们……?”看见两个孩子在桥对岸的村外,苏三爷脸上少有地现出了错愕,“你两个怎么出去的?”
“唔……我们想出来这边看看……玩一玩。”阿风狡辩。
“胡闹!”苏三爷剑眉倒竖,用烟杆敲着石栏杆喝斥,“同我返来!”
他从没这样发过火。被这么一喝,两人像是吓丢了魂,撒开腿忙不迭跑过了桥。可是,苏三爷的斥责还在背后回荡:“以后不准跑出去!听见未!”
他俩哪敢出声。
上位梨雨站在石桥上,看着两人的背影迅速消失在村里,又悻悻地转向了苏三爷。后者抖了抖烟杆的灰,仍在气恼地小声咒骂:“死衰仔……”
看来他俩明天如果要继续实施计划,如何出村就首先是个大问题,回来也算。冥河里暗流众多,下水是很危险的,走石桥就必须躲着苏三爷。
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两人真的下决心去解决了这问题。苏三爷起床永远比他俩早,喂牛或者下田时也能很方便地看到石桥的情况,但他们还是悄悄溜——不,爬了过去。
甚至为了避免被下田劳作的苏三爷看到他俩在河对岸,他们还像特种兵一样在林子里继续爬了一段路,直到确认安全后才敢站起身。
有些狼狈……但至少成功抵达了目的地。阿风跟阿洒环顾四周,按照昨天商讨的结果带着“装备”开始埋伏,等待敬缘等人过来这边采药。
至于装备,阿风带了装在一个小罐子里的几只蝴蝶,那是昨天他抓来的;而阿洒带了一些不讨人喜欢的虫子,那也是昨天抓来的。
他本来还想给激进的方案准备一条蛇,但被阿风阻止了,况且那东西不是说抓就能抓的。
方案和装备都有些简陋,希望能够奏效吧。两人就这样在各自的位置上埋伏下来,直到干完活的苏三爷按习惯回到石桥上抽烟都没动过。
一刻钟后,敬缘等三人走到了石桥前。
“三爷。”走前面的敬父先打了招呼,“我们来了。”
苏三爷应了声,又看向康伯背上的大药篓,打趣般问:“你亦煲汤么?”
“我想煲的话大把党参。”康伯也回了个玩笑,“天天煲都行的,你喝不喝?”
“我受不到喽,费事饮到流鼻血。”三爷摆摆手,“你给阿缘补就冇问题。”
“啊……?”跟在爸爸后面的敬缘不大理解自己为什么被扯了进来。
“哈哈哈,你亦多拾两棵。”三爷看着她背上的小药篓,笑着调侃道,“好了,唔阻你们了,过去罢。”
“唔……谢谢。”敬缘可能觉得这样说才妥当。
等走过石桥,康伯向敬父说:“话说回来,你何不必找我多要点煲汤料?煲出的汤喝了下田也更有力气些。”
“嗐,何必强求。”敬父淡然地摆摆手。
“几味药又没有多金贵。”康伯若无其事地笑了两声。
“这种事看天意吧。”敬父的表情倒一直很平静,“孩子在呢,等会儿再说。”
敬缘看了看父亲的背影,想问话却是欲言又止,仍是乖巧地默默跟在后面。
三人渐渐走近那片林子,阿风和阿洒便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些,屏息敛声等待他们走过——届时,要么得胜凯旋,要么失败而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