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绿灯亮着,等的人格外焦躁。
祁斯年走到奶奶旁边,说:“您还是去VIp房间里躺一会儿,一有消息我就叫人喊您过来。”
祁奶奶点点头:“老了,熬不住了。”
她起身,看着眼双眼通红的盛佳,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也是我不好,非让你妈教我用什么短视频,结果她一打开刚好看到……哎……”
盛佳咬着唇,眼泪不住往下落。
祁奶奶:“你别怕,这次的医疗费我们全责承担,都是最好的医生,肯定会没事儿的。”
她一面安抚盛佳坐下,一面给祁斯年使眼色,让他跟自己过来。
到了楼下VIp病房,祁奶奶才问:“你跟盛佳到底怎么回事儿?希希为什么会说‘离我老公远一点’。”
祁斯年神色有些疲倦:“这事儿您问盛佳。”
盛佳勾引他的事,让他自己说不合适。
他这话一说,祁奶奶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祁奶奶叹了口气,说:“佳佳这孩子,确实有些心比天高了。不过希希也是虎,要打也得避着人打啊。”
祁斯年:“是,我回头好好教育她。”
祁奶奶又数落他:“你也是,这事儿不早告诉我,早知道我不喊佳佳跟你们一起吃饭了。”
祁斯年没应声。
他扶着祁奶奶躺下,让家里另外一个阿姨陪着,再度去了楼上。
刚上去,手术室的灯倏地灭了。
门被打开,有医生出来抹了把头上的汗,说:“手术很成功,但要送IcU观察72小时。”
祁斯年点了点头,松一口气。
宗嫂要真因为这事儿有什么问题,他们心里也不好过。
盛佳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不停跟医生道谢,又泪眼婆娑地看着母亲进了IcU。
祁斯年站在IcU门口看了眼时间:“我先走了。”
因为这事儿耗了快一天,他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盛佳忽然笑了下。
她泪珠还在眼角,这笑容便显得有那么几分诡异。
“你赶着回去见她,跟她过结婚纪念日是吗?”
祁斯年看她:“是又怎么样?”
盛佳走到他面前:“你不觉得我很亏吗?”
“不是你自己先惹的事?”
祁斯年淡声,“你腿上的文身在我腿上文身曝光之前,有吗?需要我一件件数给你听吗?”
盛佳仰头,仿佛对被拆穿丝毫不慌。
她笑了下,说:“我不是说这个。祁斯年,我们明明交往过,交往过那么长的时间,但是你连亲都不肯亲我,我空占了个女朋友的名头,我不亏吗?”
她倏地往他嘴唇上撞了过去。
·
仲希然挂断电话,心里那小股不安忽然又漫了上来。
一想到祁斯年跟盛佳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她心里就不舒服——不知道盛佳又会作什么妖。
但她相信祁斯年有分寸。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她干脆戴上墨镜出了趟门,给祁斯年挑结婚纪念日礼物。
时间紧张,她去了一家奢侈品店,干脆把店里新一季的袖扣都买了回来。
虽然是小东西,但想到未来祁斯年衬衫上的袖口都被她包圆了,她心里就浮起一种雀跃的满足感。
对,还有衬衫……和腰带。
祁斯年的衬衫都是定制的,即便高定也要改尺寸,今天肯定拿不到。
但仲希然还是预定了十件,报了祁斯年的尺寸,晚到一些也无妨。
最后把店里的腰带也几乎清空了。
买完回到家,仲希然把袖扣收纳盒先藏在祁斯年书房桌子上——他应该不至于一回来就来书房吧。
又把腰带一条条收进衣柜里。
买的多肉也浇了点水。
忙完这些,看了眼时间,下午5点。
祁斯年这时打来电话。
“希希。”
他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仲希然一颗心提起来,“你怎么好像有点慌?是宗嫂出事了吗?”
“没,手术很成功。”祁斯年声音似乎分外疲倦,“只是急着回来,走得有些快,我上车了,先把奶奶送回去。”
“那就好。”
“希希……”
“嗯?”
“有件事。”祁斯年顿一下,说,“算了,明天再说。”
他好似一下子放松下来,“还有一个多小时候就见到我了,你穿漂亮点儿,我今晚带你去个地方。”
仲希然兴奋道:“好啊,那我等你回来。”
祁斯年点点头,挂了电话。
祁奶奶看他两眼,没忍住问:“你刚才跟佳佳怎么了?为什么我过去的时候……”
祁斯年:“没什么。”
将奶奶送到家,祁斯年在老宅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便始往回走。
回去路上需要四十多分钟,有充足的时间。
祁斯年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厚厚的黑色本子,打开平摊在膝盖上,掏出一支黑色签字笔。
劳斯莱斯平稳行驶在马路上。
夕阳从车窗晒进来,落在本子内页的斜斜的一块儿,像不规则四边形。
一片黄了一半的落叶被风吹得卷起来,贴着车窗擦过。
祁斯年平稳地在本子认真而缓慢地写:
希希:
这是我给你写的第一封信。
今天是2022年10月9日,是结婚,,,也是我暗恋你的第十一年。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在这本日记的开头,我写下的第一句话是你很烦。
我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刚开始写这本日记时也不过随手一写,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能坚持这么久。
一开始只是因为某种强迫症——因为第一页出现了仲希然这个名字,所以我不想再写其他内容,久而久之,这竟然成了关于你的专属日记本。
很难想象,我这样一个淡漠冷情的人会花这么长的时间做这件事,好像慢慢成了一种习惯。
很多褪色的记忆因为回顾这本日记再度鲜活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回顾中,你在我脑海里的烙印好像越来越深,不可磨灭。
希希,你曾经问过我,白玫瑰文身是不是跟别人的,我想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一直以来,你都是我唯一的白月光。
如果不是小时候就认识你,我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结婚。
你对过往有任何疑惑,应该都可以在这本日记里找到答案。
按照我的性格,我本来不应该让你见到这本日记。
这是我最卑微、恶劣、赤裸、私密的一面,我从未打算跟任何人分享——这无疑是将一柄刀递到别人手里,又展现出自己的软肋。
但就在我想应该如何度过你说爱我后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时,我突然心甘情愿地想将这把刀递给你,而且迫不及待。
希希,我从没有说过我爱你。
我是一个别扭的人,你不爱我的时候,我无法开口主动说爱你。
你说爱我以后,我也不能说出口——好像“我爱你”变成了一种对等的回馈,可我不是因为回馈才爱你。
我想了很久,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
我重新回顾了这本日记,有许多节点,但好像总能在更早的节点找到爱你的证据。
终于有一天,我翻到日记的第一页时忽然意识到——
我讨厌你的时候,恰恰就是爱你的开始。
我讨厌你随随便便就能牵动我的情绪。
我讨厌因为你变得不像自己。
我讨厌自己的意志因为你而沉沦,好像被困住。
而我最讨厌的是我明明很早就爱你,却一直不敢说出口,甚至要伪装成讨厌你的样子。
请你原谅曾经无比懦弱的我。
也谢谢你的爱,给了我许多勇气。
跟你结婚是一场豪赌,而因为你,我赢了。
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我还可以写很多很多,但竟然就这样写到了最后。
希希,这是这本日记的最后一页,是暗恋的结束,也是我告诉你我爱你的开始。
希希,我爱你。
我永远爱你,没有期限。
落款:祁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