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被雨水洗刷得冰冷而湿滑,霓虹灯的光影在积水中扭曲变形,
像是在无声地挣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与夜风一同穿梭在这座城市的阴影里。
林泽远低着头,快步走向街角的旧屋酒吧。
他的一只手死死摁着太阳穴,眉头紧锁,痛苦地喘息着。
头痛已经折磨了他整整三天,而比头痛更可怕的,是那些无法摆脱的低语。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像是在他耳边轻声吟诵着古老的诅咒。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压力导致的幻听,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能够听懂那些声音,
它们在述说……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不敢深想,他只能借助温季然的“明天见”来压制它们。
推开酒吧的门,一股温暖的空气迎面而来,混杂着木质桌椅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以及些许陈年的酒香。
这种熟悉的氛围稍稍缓解了他脑海中的喧嚣,他的脚步放慢了一些,但心脏仍在狂跳。
吧台后,温季然正在擦拭酒杯,看到林泽远进来,他露出了惯有的温和笑容:“林先生,一杯‘明天见’?”
林泽远用力点头,声音低哑:“对,快点。”
温季然的动作流畅而优雅,透明的酒液倒入杯中,混合着淡淡的药草香。
他将酒推到林泽远面前,微微一笑:“你的状态比上次更糟了。‘明天见’能帮你一时,但它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林泽远接过酒,仰头灌了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团火焰融化了脑海中的寒冷。
他揉了揉太阳穴,叹了口气:“我知道。但至少它能让我撑过去。”
温季然静静地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林先生,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来,都带着‘不干净的东西’?”
林泽远愣了一下,放下酒杯,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温季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他的背后。
下一秒,他的眼神骤然一冷。
“孽障,现形!”
他的声音骤然低沉,带着一丝不属于人类的威严。
与此同时,他的手猛地一翻,一张黄纸符箓跃出指尖,红色的符文在烛光下微微扭曲,仿佛活了过来。
砰!
符箓燃烧,化作一道猩红的火光,在酒吧的阴影处炸开!
火光照亮的刹那,林泽远的身后浮现出一团蠕动的黑雾。
黑雾深处,藏着一张模糊而畸形的人脸,它的嘴角裂到了耳根,眼窝深陷,露出两个黑洞般的空洞。
它在笑。
它的嘴唇一开一合,似乎在低声吟诵着某种无法理解的语言,音调断断续续,如同来自水底的呜咽。
“……林……泽……远……”
那声音古怪至极,像是从无数个重叠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呢喃,诡异、深沉,带着某种让人灵魂战栗的阴冷。
林泽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浑身一僵,汗毛倒竖:“它……它在叫我的名字……”
“闭嘴。”温季然手指一弹,一道银色的光刃自袖口飞出,直刺那团黑雾!
尖锐的嘶鸣在酒吧内炸开,黑雾剧烈地翻涌,
像是被烈火灼烧的野兽,在痛苦地挣扎。它的身体开始扭曲,一块块腐烂的血肉从黑雾中剥落,坠落在地。
其中一团蠕动的粉红色腐肉在地面上扭曲颤动,散发着浓郁的恶臭,仿佛仍未彻底死去。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冻结了。
林泽远喘着气,喉咙干涩,指尖微微发颤。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温季然盯着那团腐肉,目光深沉:“我不知道。”
他缓缓蹲下身,仔细打量着那团腐肉。
它在微微蠕动,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孔洞,那些孔洞深不见底,仿佛连通着某个未知的空间。更诡异的是——
腐肉的中央,隐隐浮现出一张人脸。
它的嘴唇开合,喉咙里仍然发出微弱的低语。
“……裂隙……即将……开启……”
温季然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抬起手,指尖微微发力,一道符光骤然炸裂,将腐肉彻底焚毁。
“林先生。”他缓缓站起,目光复杂地看向林泽远,
语气低沉得仿佛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重量:“你最近,究竟接触到了什么?”
林泽远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气,
将自己关于裂隙能量的研究、实验中捕捉到的异常信号、以及脑海中的低语,一字一句地告诉了温季然。
每当他提及裂隙二字,温季然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
直到林泽远说完,温季然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林先生,我恐怕必须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林泽远抬起头,眼神复杂:“什么消息?”
温季然缓缓闭上眼,像是在做某种极为艰难的抉择。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深沉如渊:“你的预言,关于深渊裂隙的猜测……恐怕是真的。”
街道上的霓虹灯微微闪烁了一下。
空气里弥漫的酒香,仿佛也染上了一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温季然点燃了一炷香,淡淡的青烟在空气中盘旋,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缓缓扭动。
酒吧的光线微微晃动了一瞬,角落里堆积的阴影变得更加浓稠,像是某种看不见的存在在悄然窥视。
林泽远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温季然的动作。
对方的手掌悬空浮动,指尖捏出复杂的印诀,一道细小却炽烈的符火跳跃而起,缓缓包裹住那团蠕动的腐肉。
腐肉开始剧烈挣扎,表面浮现出细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映照着一张模糊的脸,张口无声地尖叫。
温季然的脸色凝重,额头上渗出细汗,他的咒语加快了几分,符火猛然膨胀,彻底吞噬了腐肉。
一颗淡蓝色的光球从腐肉中浮现而出。
它静静悬浮在空气中,微弱的光芒在它的表面起伏闪烁,仿佛是某种古老的心脏在缓慢跳动。
尽管光芒并不强烈,但它所散发出的气息却让林泽远感到极度不安。
温季然低头凝视着光球,神色复杂,
半晌,他才苦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沉重:“林先生,现在,我倒希望你刚才说的只是一场噩梦。”
林泽远的心脏猛地一沉,语气变得冰冷:“什么意思?”
温季然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手,将那颗光球直接按在了林泽远的额头。
——
一瞬间,世界破碎。
林泽远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入了某个无边无际的深渊,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浩瀚无垠的黑暗星海。
冷漠、沉寂,令人窒息的虚空在他的四周翻腾,星光闪烁,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的灵魂仿佛被剥离出了躯体,坠落向某个无可名状的深处。
然后,他看见了它。
那团无法形容的存在。
它没有固定的形状,只是一块庞大到超越人类认知的蠕动肉块,在星海深处无声地膨胀。
它的表面布满了无数触须,每一根触须的末端都长着一张癫狂的面孔,
它们或哭或笑,或呢喃或尖叫,而它们说出的每一个音节,都让林泽远的意识撕裂般疼痛。
这些声音他听得懂。
它们在低语着他的名字。
而在那肉块之下,一颗蓝色的星球静静地悬浮着。
——地球。
成千上万的触须正缓缓朝着它逼近,像是要将其吞噬。
“不……不会……这不可能!”林泽远的意识疯狂挣扎,然而,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他看见了。
看见了星球表面的裂痕,看见了海水在无声地倒流,看见了城市在震颤,
看见了触须穿透大地,看见了高楼之巅的倒影里浮现出另一张世界的面孔——
这不是即将发生的未来,而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醒过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炸裂,仿佛一把钉子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从幻境中挣脱,跌倒在酒吧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冷汗湿透了衣衫,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双手死死抓着地面,整个人微微颤抖,仿佛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
——
温季然收起光球,脸色苍白。
他低头看着林泽远,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悲凉:“先生,你所看到的,不是未来,而是现在。”
林泽远的脑海还未从震撼中恢复,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什么?”
温季然没有再多说,而是抬起手,指了指酒吧角落的电视机。
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则紧急新闻。
画面中,一座跨海大桥在倾倒,桥面像是被某种巨大的东西击穿,无数车辆失控地坠入海中。
桥的另一端,一根庞大的触须从海底伸出,覆盖着腐烂的血肉和蠕动的眼球,
眼球们不断转动,仿佛在打量着这个世界的生灵。
画面骤然一闪,切换到地面视角——
触须从海面升起,庞大得如同一座小型山脉,所过之处,海水剧烈沸腾,空气中充满了某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屏幕下方的新闻滚动字幕:
“未知生物袭击西部合众国洛杉矶湾大桥,政府尚未对此事作出解释,专家正在……”
话音未落,电视屏幕猛地一阵扭曲,新闻主持人的脸在电波干扰中逐渐模糊,然后……变成了一张诡异的笑脸。
林泽远死死盯着屏幕,身体像是被冻住了般一动不动。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
温季然收回目光,缓缓说道:“但事实就在眼前。”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早已洞悉一切的疲惫:
“林先生,深渊裂隙已经打开了。你所预测的一切,已经开始了。”
——
林泽远跌坐在地,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现实的巨浪彻底吞没。
温季然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复杂:
“你是第一个发现深渊迹象的人,但现在,你必须做出选择。”
“是继续逃避,还是面对它。”
林泽远没有回答。
他只是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渗出,染红了指尖。
窗外,大雨倾盆,雷声滚滚,整座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扭曲得仿佛随时会被吞没。
而在黑暗的海底,更多的触须,正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