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灯光冷白而刺眼,每一道目光都像是无形的刀锋,落在台上的林泽远身上。
他的手指死死扣着实验报告,纸张在掌心被捏出一道道褶皱。
他的嗓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迫和不安:
“各位,请听我说……这不是胡编乱造!裂隙能量是真实存在的!
它的波动影响已经开始显现,我们不能再无视它……尤其是最近,我捕捉到的异常信号……”
“够了。”
主席台上的老教授扶了扶眼镜,冷冷地打断他,神情中透着一股冰冷的不屑。
他的目光仿佛在俯视一个无可救药的妄想症患者,而不是一位站在科学前沿的研究者。
“林,你的理论和报告荒唐至极,完全没有科学依据!裂隙能量?”
他轻轻嗤笑,语气讽刺,“你是在用玄幻小说里的术语侮辱物理学吗?”
会场里响起低低的嗤笑声,仿佛在嘲弄这个站在讲台上的人。
林泽远的手微微颤抖,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
将数据投影到屏幕上,指着曲线上剧烈起伏的波动:
“请看这里,这是在东南亚海域捕捉到的信号。它的频率和波长与我们已知的物理模型完全不符,这意味着——”
“意味着你的测量设备出了问题。”另一名中年科学家毫不留情地打断,
语气轻蔑,“林博士,我知道你很努力,但你需要休息了。
科学是讲求实证的,而不是靠一些奇怪的理论制造噱头。我们是科学家,不是科幻作家。”
“你疯了。”
“这只是仪器误差,你却在这里妄想新理论?”
“你的思维太过激进,这样的研究毫无价值。”
“听我的,去看个心理医生吧,别再浪费时间了。”
讥笑、冷漠、排斥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细小而冰冷的针,无情地刺入林泽远的耳膜。
他的嘴唇微微发白,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无法发出声音。
他看着这些曾经的同行、曾经的导师,他们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理解,只有冷酷的质疑和嘲弄。
他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彻底成为了异类。
主席台上的老教授缓缓叹了口气,目光却依旧锋利:
“离开会场吧,林博士。这里是学术交流的地方,不是你的幻想秀场。”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外面的世界冰冷而沉默,等待着一个被逐出的失败者。
林泽远走出会议大楼,夜幕早已降临,滂沱的大雨无声地吞噬了一切。
雨水如一道冰冷的帷幕,遮蔽了整个城市的光亮,街道上的灯光被雨幕扭曲,变得模糊而幽暗。
他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和衣服上,将他整个人浸透,带着寒意渗入皮肤之下。
水泥地面的积水映照着他的倒影,雨滴溅起涟漪,模糊了那张苍白而疲惫的脸。
他的双眼失焦,脚步机械而麻木,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个徒然行走的影子。
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却无法浇熄他心中的愤怒与失望。
第十一次被拒绝。
第十一次,被嘲笑,被驱逐,被学术界彻底排斥。
他的理论,他的实验,他的努力,换来的只是无数次的冷眼和讽刺。
“我没疯……”他的喉咙微微颤抖,低声喃喃,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这个世界控诉。
“裂隙能量是真实的……我亲眼见过它的痕迹,我知道它的存在……”
可惜,没人相信他。
他站在街道中央,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影。
远处的霓虹灯在雨幕中微微闪烁,街道的尽头黑暗而寂静,像是一道通往未知的深渊。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向哪里。
可有一点他很清楚——
裂隙,终究会打开。
林泽远漫无目的地走进街角的一家酒吧,门上的霓虹灯时明时暗地闪烁着“旧屋酒吧”几个字,
灯管因老化而发出微弱的电流噪音。
推开门,空气里混杂着酒精与烟草的气息,隐约还能闻到陈旧木质家具散发出的微微潮气。
酒吧内的灯光昏黄而温暖,人不算多,角落里的黑胶唱机正播放着一首低沉的爵士乐,
仿佛整个空间都沉浸在某种被时间凝固的静谧之中。
吧台后,一个年轻的华人酒保擦拭着玻璃杯,见到林泽远进来,微笑着抬了抬下巴:“需要点什么?”
“随便来一杯吧。”林泽远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酒保挑了挑眉,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心事重重的客人。
他熟练地取出几瓶酒液,调配出一杯带着暖意的姜酒,推到林泽远面前:“姜酒吧,能驱寒。”
林泽远接过酒杯,掌心触及温热的玻璃,指尖微微收紧。
他抬头看了酒保一眼,对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语气轻松地介绍自己:
“我叫温季然,刚来这儿不久。看得出来,你今天过得不太顺利。”
林泽远勉强扯了扯嘴角,却连应付的力气都没有。
他低头抿了一口姜酒,酒液滑入喉咙,带着辛辣的暖意,却无法真正驱散他体内的寒冷。
他的目光落在吧台对面的电视屏幕上,恍惚间,那熟悉的低语仿佛又回到了耳边。
“Zeyuan……”
电视里,新闻主播神情严肃,声音低沉:“今天上午,一艘满载货物的巨型货轮‘启航号’在南海某海域失踪。
根据卫星监控,失踪前,该货轮驶入了一片突然出现的浓雾之中,随后与外界失去所有联系。
目前,搜救工作正在进行,但尚未发现任何线索。”
林泽远的手猛地一颤,杯中的酒洒了一些出来。
他死死盯着屏幕,瞳孔微微收缩,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一瞬。
雾……信号消失……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过往所有的研究数据瞬间在脑海中交汇,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果然,这只是个开始……”
他低声喃喃,胸口被一股深深的寒意填满。
“先生?”温季然注意到他的异常,语气带着一丝关切,“您还好吗?”
林泽远缓缓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跳。
他放下酒杯,目光冷峻地看向窗外的大雨,嘴角扯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带着自嘲,也带着一丝隐隐的坚定。
“谢谢你的酒。”他的声音低沉,“它很好。但……我有事要做。”
他起身离开酒吧,身影隐没在瓢泼大雨之中。
温季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皱了皱眉,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默默收拾桌面,没有多问。
——
回到实验室,林泽远连外套上的雨水都未来得及擦去,便一头扎进电脑前,
打开数据库,飞快地翻阅着过往的观测记录。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迅速敲击,雨水顺着袖口渗进指节,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专注。
他将新闻报道的时间、地点与自己之前记录的异常信号进行交叉对比。
数据吻合——惊人地吻合。
屏幕上的曲线剧烈波动,和他在东南亚海域监测到的异常频率一模一样。
裂隙,不再只是个理论假设。
它已经渗透进现实,已经开始吞噬世界。
“深渊裂隙……”他盯着屏幕,呢喃着这个早已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词汇。
如果模型计算无误,裂隙的扩张趋势是指数级的。
它不会停下,也不会后退。它只会继续吞噬,直至所有已知的物理法则崩塌,世界本身被撕裂。
林泽远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微微颤抖。他闭上眼,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当他再次睁开眼,心中已经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必须阻止它。
必须有人去阻止它。
即便只有他一个人。
——
深夜,实验室内只有仪器的嗡鸣声与窗外的雨声相伴,交错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就在他将一份数据报告整理完毕时,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空气中弥漫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林泽远猛地抬头,神经瞬间绷紧。他四下扫视,实验室里一切如常,只有监测仪上的数据流在静静跳动。
但他心中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真实。
一阵低沉的呢喃在空气中浮现。
那声音像是直接钻入他的脑海,没有通过耳朵,而是撕裂了某种屏障,直接灌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Zeyuan……”
他猛地回头,额角渗出冷汗,拳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桌上的一根铁棍。
黑暗中,呢喃声带着嘲弄的笑意,仿佛在与他进行某种扭曲的交谈——
“裂隙已经打开……你无法阻止……无法阻止……”
刹那间,实验室的电源全部熄灭。
电脑屏幕、仪器灯光、天花板上的照明……一切瞬间坠入黑暗,
连窗外的城市灯火都仿佛被吞噬,整间房间陷入死寂。
林泽远站在黑暗之中,呼吸急促,额角的冷汗滴落。
他的耳朵捕捉不到任何声音,整个世界仿佛被剥夺了生机,只剩下无形的黑暗在蠕动。
他缓缓地后退一步,指尖触及桌沿,强迫自己冷静。
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未知,但这一次,他真正感受到恐惧。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裂隙已经伸出了它的触须,而他,是唯一一个发现它的人。
如果连他都退缩了,那世界将无人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