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气候变化多端,正午还是艳阳高照,下午就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势还在不断加大。
温以拧低头跪在木屋前,跑下山又跑回来的两位保镖想给她撑伞,被她婉拒。
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长发, 顺着她的五官往下流淌,汇聚到下颌,视线一片模糊。
“姑姑!”温以柠的声音盖过了雨声,“既然您本来就没打算来找我,您就当我不存在可以吗?我只需要一个地址。”
雨滴溜进她的齿间,舌尖尝到了一丝苦涩。
屋内无人回应。
长时间的跪姿让膝盖有些受不住,温以柠双手撑在青石板地面上,低头避雨。
或许是老天都不想让她顺利度过这段时间,雨势越来越大,天色也开始变暗。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暮色降临的山间也别有一番意境,她可以耐心地驻足欣赏。
她淋雨可以,但不能连累到别人。
温以柠转头吩咐保镖先行下山,可他们也仿若未闻,站在小院外面,像两个木头人。
这时,手环上传来陆时禹的催促声:“柠柠姐,先下山吧,大哥知道你感冒,会心疼的。”
下了山,那她做的所有苦功可就都白费了。
“你大哥要是心疼,就让他到我面前来心疼。”
手环那端的陆时禹也没办法了,不过还是让两个保镖进来给她撑上了伞。
雨水落在水缸的木盖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水缸周围撒的那一圈白粉早已湿透。
温以柠注意到这圈白粉很久了,估摸着大概是防虫的。
防虫……虫?
她飞快地爬起来,掀开那个木盖子朝里看。
里面没有水。
只种着一株适合种植在高原地区的狼毒,仔细观察,花苞上爬满了细小的虫子。
温以柠没有犹豫,摘了一朵花瓣就放到嘴里,咽下去。
不管怎样,她认定姑姑不会随便把一朵有毒的植物种在院子里,还欲盖弥彰地用水缸遮掩,这虫大概率就是蛊虫。
“姑姑,我先走了。”
温以柠说完转头离开,刚迈出几步,木门就开了,复杂的情绪在温素的眼中交织着。
“你吃了?”
温以柠回过身,微微点了点头,“吃了。”
“你……”温素的指尖攥紧了门框,“进来吧。”
温以柠欣喜地跑进屋的时候,听到姑姑自言自语:“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倔。”
姑姑也干过这种蠢事?
不对,她怎么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温以柠乖乖在椅子上坐好,没感觉到疼痛,大概是还没起效,“姑姑,你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值得爱的人吗?”
温素从一个木制的盒子里摸出一颗药丸,递给她,“不想死的话就吃。”
药丸下肚,温以柠的兴趣未减,睁着一双美眸看她。
温素叹了口气,坐到对面,从抽屉里摸出一本老旧的相册,打开摊在她面前,“他差点就是你的姑父了。”
相册里的照片都泛黄了,不过还是能依稀看出男子俊美的容颜,和姑姑很配。
“后来呢?”温以柠感觉自己的额头有些发烫。
”后来……”温素说,“他为了救我,在温家的那场屠戮中受了重伤。这株狼毒花,我是替自己准备的。没想到,我熬过了万蛊毒,他却没能等到。”
温以柠张了张嘴,姑姑居然真的经历过……那这是不是代表姑姑也能救裴骁?就算她熬不过去,也没关系。
“没有用。”温素猜到她在想什么,“你男友中了情毒,只有同样携带情毒的人能解。”
温以柠的眸色暗了下来。
“我给你的药丸,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抑制万蛊毒、将成功率提高到50%以上。”
温以柠的目光又亮了起来,“姑姑,你对我真好。”
温素绷着脸睨着她,“这会儿不威胁我了?”
“哪儿能啊。”温以柠尴尬地笑了笑,“姑姑你年轻的时候吃过爱情的苦,作为温家人,我怎么甘心落在你后头太远呢。”
温素嘴角的弧度松了松,带了一丝笑意,“贫嘴。”
“那姑姑不同意我服用,是因为怕我白白浪费精力吗?”
姑姑的人生经历,竟和她有些相像,不过……温以柠暗自发誓:她一定要等到裴骁。
温素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个猜测。
脑袋又烫了一个度,温以柠装作无事发生,仔细地翻阅桌上的相册,“姑姑,你看上去这么年轻,是x-7带来的好处吗?”
能够延缓衰老?
温素轻轻靠在桌侧,支在桌上的那只手白到发光,肤若凝脂如白玉,完全不像一个常年居住在山上的人。
“不用掩饰了。”她一语道破温以柠身体里正在发生的变化,“晕就到床上躺着。”
什么都逃不过姑姑的眼睛,温以柠毫不客气地就躺到床上去了,“那被救的人也能……”
“是。”温素对她无可奈何,拉来被子给她盖好,“你那个男友能陪你白头到老了,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温以柠不能再满意,笑着点点头,身体里沸腾的血液好像都平淡了下去。
“我有点热。”
额头上好像都挂汗了。
“你马上就会感觉到冷。”温素拿来一条毛巾替她擦拭。
“哦。”那和发烧差不多,“姑姑,你不考虑下山吗?”
温以柠严重怀疑那个传言里提到的活神仙,就是姑姑。那个传言已经有十几年了,这就意味着,这么些年,姑姑很可能也一直住在山上。
温素扯开嘴角,眼中泛起涟漪,苦笑道:“山上和山下,有什么区别?”
是啊……没有想见的人,在哪儿不都一样么,人间和黄泉、又有何分别?
蓦地,温以柠感到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脊椎迸开来,好像有人拿着针在不断戳她的后背,麻意很快蔓延到四肢末梢。
“唔……”
她痛到快要抽筋。
温素拿来一根磨牙棒,放到她嘴里。
这磨牙棒,长得跟温以柠买给蛋蛋的很类似。
早知道,她该把蛋蛋带在身边的,他可是裴骁亲口承认的儿子,她想他了。
温以柠止不住地呻吟,就差痛到在床上打滚。
凄厉的声音顺着手环未关的话筒,传入陆时禹的耳朵。
他等在山脚下,一位保镖替他撑着雨伞,雨线斜着刮进来,分不清是雨还是泪,顺着他的脸颊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