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迈,茵他侬山。
凌晨三点从曼城出发,2个半小时的路程抵达山顶。
温迎亲眼看到被浓稠夜色包裹下的天际线,破开微弱亮光。
“真美……”平生第一次看日出。
她失了神。
女孩看风景,阿提查在看她,浅金色轮廓下的人儿,侧脸绝美,他觉得世界在这一秒静止。
想到在恋爱中的这些年,温迎总是时不时自卑,她会在见完自己一些朋友后,装作若无其事试探:“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点胖?或者,鼻子做成小翘鼻会更好看?”
男人经常不理解,见她再问就敷衍:“你要想做就去做。”
现实与回忆交错,视线里的小姑娘比初见时更瘦更精致。
其实……他一直没说,自己很喜欢她的小圆鼻,独一无二,娇憨可爱。
她非要去微整,他蠢到以为是她喜欢。
阿提查眼眶湿润,他走上前,牵住女孩的手,承诺:“以后想干什么,我都会带你去。”
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温迎轻轻眨眼,“嗯?哦不用啦……谢谢你。”
那么随口的一句话,让男人胸口猛然窒息,喉咙涩苦:“谢什么……bb,你现在怎么对我那么客气……”
女孩垂下头,沉默半晌,“不好吗?你一直希望我乖啊。”
一直希望我,乖乖等你。
一直希望我,安静别闹。
一直希望我,别问以后。
一直希望我,像个宠物。
不是你要的吗?
“不要乖!小迎同学做自己就好……我再也不会要求你了……”
“你来要求我——”他那双锃亮的眸子里,全是她,伸手将女孩拽进怀里,用力搂住:“以后换你要求我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做到,我发誓!”
温迎对此不敢置信,睫毛颤抖,猛地往上一抬,看向阿提查。
他眼眸湿润泛红,在对上她目光的下一秒,笑容讨好又谄媚。
这样一个体格健硕,虎背熊腰的悍匪,虎起脸来看着让人发寒,这会儿竟胆怯又卑微。
女孩缓缓错开眼神,她以为自己会很感动……或者,像曾经那样,心脏不受控地跳动。
但好像并没有。
这张华美袍子下有数不清的虱子,她早就麻木了。
“阿提查,我冷……要去穿外套。”
男人粗臂一僵,他不太情愿松开,还没等她转身,将自己皮夹克裹了上来。
“穿我的。”
他就一件短袖,山顶温度那么低,阿提查完全不觉得冷。
炙热的大掌紧紧攥住温迎,那紧张程度仿佛他一松开,女孩就会不见。
清晨沁凉的风吹来,让温迎瑟缩。
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的男人敏锐察觉,他转身微微拢着她为她挡风。
“要不要回去车里坐着看?”
温迎摇头:“太阳升起来了。”
“是啊。”
女孩回头,看他青茬的下巴,血丝纵横的眸底。
他憔悴颓靡了很多,很少见。
“真好……又是新的一天。”她闭眼冲着山风张开双臂。
身后的阿提查眼睫低垂,看冷风抚过她发丝,轻声道:“bb,我……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原谅我,不想搬回来。”
“我在曼城给你买了套跃层公寓,距离陈枝那儿也近……”
温迎轻笑:“你能给我的就只有这些吗?”
男人浓眉舒展,他急忙开口:“你说,你要什么?能给的我都会给你!”
这些日子,她淡淡的,像风一样。
让他抓不住,摸不着,阿提查已经在失控边缘。
“你应该问,我要什么。”
“对对,bb,你想要什么?”
静静地,温迎沉默了很久,她睁开眼睛,没有回头:“爱,很多的爱,多到可以为我死都甘愿的那种。”
死亡是爱的投名状。
男人阳光下的棕瞳妖冶,他沉默片刻,声音很沉很沉:“温迎,我爱你。我从没有爱过人……我做错了很多事,我认!我改!”
“很多的爱到底有多少……”
他弯腰靠近,软声哀求:“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她神情复杂,良久,淡粉的唇瓣轻张。
“那你抱我一下。”
男人听完,大步迈开狠狠抱住她。
紧密到没有一丝缝隙,高壮的身躯颤抖一塌糊涂。
“抱一抱,就够了吗bb……”
女孩仰头,眼角滑落泪水消失在鬓角。
“够啦。”她揪揪他的衣摆,声音温柔:“我还想去寺庙拜一拜,拜完我就原谅你。”
……
……
山顶云海之中,藏匿一座古刹。
寺内除了信徒,鲜有游客参拜。
周身庙宇色彩鲜艳,风马旗随风猎猎作响,旗面上印满经文与神秘符号。
寺内佛塔以尼泊尔加德满都的‘博大哈大佛塔’为原型建造,五层构造,顶端方形塔,四面画有巨大佛眼。
两人来的早,庭院中央,信徒们正在手持转经筒,踱步早课。
她点香叩拜,肌肉记忆的本能乞求,想跟阿提查永远在一起。
说完睫毛颤抖,跪拜在蒲团上的肩膀也跟着颤动。
——菩萨,我求错了。
在脑海中将那句愿望划去。
——不祝他权势富贵,只祝他平安幸福。
焚香屑一点点从火星的闪烁里落下,直至她手心前消散。
挂完许愿丝带,温迎转过身,“你再抱我一下,好吗?”
阿提查想也没想,抱住她:“迎迎,我爱你——”
“阿提查,我们分手吧。”
在神相之下,香火灭了又燃,噼啪声响中,一片橘黄色褪为香灰。
女孩扬起头,目光穿过他,看向寺庙矗立的后山。
“你说……”男人后面字言无法发声,喉咙像是卡住了鱼刺,疼,梗。
她松开手臂,退后几步:“跟别人拥抱,会笑。跟你,会哭。离别的话,就由我来说吧。”
“我用了五年,耗干自己,来证明我们之间没有缘分。”
男人久久无法回神,两只脚钉在原地,咬肌鼓动,心脏全部熄灭:“我在学着如何好好爱你,十分的爱,满分的爱,再给我点时间行吗?”
闻言,女孩叹息轻笑:“你爱我又怎么会去娶别人?”
他愣住,猛然意识到她可能知道了什么:“不是,迎迎你听我说——”
“你想说,假的?做戏?或者让我忍一忍做个婚姻中的小三?”
“阿提查,我只是个普通人。要的爱也很普通。”顿了顿,温迎声音没有波澜:“或许你对我付出了十分爱,可你这样阶级的人,爱情在生活中的占比只有三分,全给我,我也感受不到。”
女孩缓缓阖眼,遮去所有不舍与破碎。
“只爱自己又不是滔天大罪,为什么要欺骗呢?”
“但我原谅你了,阿提查。我们结束了。”
向南,继续他的争权夺势游戏人间,向北,她将他归于人海,一别两宽。
初升日光刺穿云海,普照大地。
新的一天,彻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