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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烬霜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春桃递过来的那个发簪,有些怔神。

暂时掀起红盖头。

“这是……”

“是春桃自己攒钱买来的发簪,殿下看看合不合适?”

说着,春桃笑着将那玉簪插入江烬霜的发间,眉眼间带着温柔的笑意。

江烬霜用手抚摸过那玉簪。

春桃的俸禄并不算多,因为她总觉得自己这条性命是她江烬霜救下来的,侍奉她照顾她都是理所应当的。

在白玉京那段日子,江烬霜生活拮据,春桃甚至会出门做些绣活,得了些零钱给江烬霜买糖吃。

春桃性子跳脱,也不是那种会乖乖攒钱的姑娘。

而现在,江烬霜摸着那温润晶莹的玉簪,眼波流转。

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春桃,太贵重了。”

春桃笑着摇摇头:“因为殿下值得这些,春桃跟随在殿下身边这么久,殿下待春桃就如家人一般,春桃心里都清楚。”

顿了顿,春桃看向铜镜中的江烬霜,眼神温和柔软:“既然是家人,就应该用最好的,最值得的。”

江烬霜闻言,不觉笑笑:“瞧你这话说的,作为家人,难道你还肯为了我,跟旁人拼命啊?”

春桃皱皱眉,认真道:“自然愿意!”

江烬霜愣了一下,电光火石间,似乎总觉得想到了什么。

春桃并未察觉什么,她继续解释:“奴婢视殿下为家人,那作为家人,即便是奴婢死,也要拼了命为殿下留一条后路,找一条生路出来!”

“等等,”江烬霜微微眯眼,“你刚刚说什么?”

春桃愣了愣,还是如实地重复一遍。

江烬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春桃,你说……世间所有的‘家人’,都会是你这样的想法吗?”

春桃挠挠头,认真思索一番,这才答:“但凡有些人性的亲人,都会有这样的觉悟吧?”

当初的睿阳王殿下不也是这般,为殿下筹谋许多。

江烬霜眼睛一亮!

对!

对啊!

是“家人”!

那半块鹰首玉佩!

“春桃!”江烬霜语气有些急。

“奴婢在。”春桃上前一步,急忙应道。

江烬霜看向春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现在去找沈淮鹤,告诉他,去查查周远是否婚配,妻儿老小是否留在京城。”

“啊?”春桃愣了一下,“殿下,现在吗?”

“对,现在就去,我现在走不开,所以这件事只能交给你去办。”

春桃闻言,望向江烬霜认真的眼神,她郑重地点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

看着春桃离开的身影,江烬霜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是她太迟钝了。

或者说,是她情感淡漠,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周远之所以只有半块鹰首玉佩,肯定是将另外半块玉佩交给了其他亲近之人。

起初,江烬霜与沈淮鹤一样,都猜测另一半玉佩应该在周远的手下或者生死兄弟手上。

他们一度认为,周远此举,肯定是有同党协助的。

但是就在刚刚,就在刚刚春桃说出那番话后,江烬霜豁然开朗!

——另一块鹰首玉佩,应当在周远的妻儿手上!

因为是“家人”,所以即便是自己死,也要为他的妻儿老小拼出一条生路。

江烬霜猜测,自昌平王倒台,他被人追捕,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

他之所以拿到鹰首玉佩,并将其一分为二,就是想要为他的家人挣一条生路!

若是有朝一日,玉佩的事情真的查到了他的妻儿身上,只要有那半块玉佩在,他们就是安全的。

——这是周远留给他的“家人”的后路。

江烬霜深吸一口气,听到了痛经中的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

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那当年王叔为何认罪的理由,就要查清楚了!

府外的鞭炮一挂接着一挂,好像要将这夜幕吓退一般。

原本的计划,是春桃要跟在她身边,随着轿辇一同离开的。

只是如今,江烬霜将春桃派出去报信,一时间倒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又重新将红盖头落了回去。

江烬霜低头,便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

她的身上穿了一身红裙,就连寝殿都被照成了艳红。

江烬霜就那样听着,也听到了府外越来越稀疏的鞭炮声。

万晋礼法,鞭炮声停止时,就是新郎结亲队伍到达的时候。

所以,当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少时,江烬霜居然久违地感觉到了几分……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或许是……无措吧?

江烬霜极少会有这样的情绪,如果认真分析起来的话,大概是因为,这是她从前幻想过的“成婚”。

是真的成婚。

与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有了最亲密的关系。

此次婚仪,天家因为“事务繁忙”,不会出席。

东宫太子江别尘与乾清宫的太后娘娘,也都称病未来。

其实江烬霜心里清楚,事务繁忙是假,身体抱恙也是假的。

他们不想来,也不愿来。

天家不来,也就表明了天家的态度。

是以,虽然裴度那边代替礼部,给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发了喜帖,但是应允下来的,也并没有多少。

——谁会愿意来看这无恶不作的昭明公主的婚仪?

晦气得很!

江烬霜明白这些,对这些大臣们的做法也没什么可指责的。

前几天,司宁给公主府送来了不少贺礼,千尧也替司宁告了罪,说他家公子不愿意见她与旁人拜堂,所以晚些时候吃酒再来。

砚诀这个小混蛋也是,说是要出门一趟,到现在还没回来。

总之,虽说公主府外的鞭炮响得热闹,今日愿意踏足她公主府的,也没多少人。

如此也好,江烬霜倒是也落得清静。

只是心中想起这些,还是觉得有些对林清晏不起。

——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一场婚事,却没多少人愿意出面祝福。

林清晏是文人,文人嘛,骨子里大抵都带着几分傲气与荣耀的。

今日这场婚事,若是让林清晏看到连座椅都没坐满的宾客,指不定脸色会有多难看呢。

正胡乱想着,门外最后一声鞭炮也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