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李继仁第一次面对死亡。
还不到六岁的孩子,也顾不得会不会把那帮人再引过来,吓得大喊救命。
可他还没喊出来,水就灌进了他的鼻子和嘴巴里。
他不敢再乱动,只能想办法把水草解开。
可人在水里是没有什么力气的,他身上也没有刀剑可以割断水草。
他只能不停的把头探出水面,想要找东西来借力。
可水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李继仁在水里又坚持了一个多时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往下沉。
李继仁想着自己的亲人,难受极了,也恐慌极了。
当他的头没入水中,再也没有力气再次浮出水面时,他在水里睁开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突然一道闪电亮起,那闪电直直劈向岸边的一棵树。
那树竟然倒在了李继仁的手边。
李继仁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抱住了那棵树。
那树不大,却刚好能承载一个孩子的重量。
李继仁努力翻身爬上了树干,缓了几息后,他才解下腿上的水草,逃过一劫。
李继仁想,那些人一定是人贩子,他们只带走了李振宇,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太扎眼,那些人怕惹麻烦。
他只想尽快回宫,找人救李振宇。
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他刚刚经历过生死徘徊,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躲在草丛中,歇了好一会儿,才沿着与马车头相背的方向走去。
走了足足三个时辰,他才看到有微暗的灯火,但他也不敢走上前。
时值盛夏,他本来湿漉漉的衣服也被夜风吹干了。
他也没那么冷了,就继续往前走。
等到天将将亮时,李继仁终于走到了洛城城门前,原来他们竟然被带出了城。
看到守城的士兵,李继仁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前一天晚上,安王府的人以为李振宇住在了霖王府,霖王府的人又以为李继仁去给李振宇过生辰了,没有人想到去对方府上看一看。
反正他们身边都有皇家暗卫,也不用担心。
直到第二天一早,惠仁帝身边来接李继仁的侍卫,连跑了两个王府都没找到人,所有人才知道两个小主子出事了。
惠仁帝吓得脸色惨白,着人赶紧去找,守城兵却把李继仁送了过来。
惠仁帝才刚放下心,又想起来大孙子还没找到,只能把李继仁摇醒,问他李振宇的下落。
根据李继仁的线索,禁卫军连追了五天,终于在湖州府边境截住了那伙人,把李振宇救了回来。
这件事之后,惠仁帝又把李继仁留在了宫里,并再次严禁李振宇靠近李继仁。
李继仁见惠仁帝和齐贵妃惨白的脸色,哪里还敢说自己差点被淹死的事情,那件事就成了他心里的秘密,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可那和尚却说他不足六岁时,曾有大险,应是与水有关。幸而天降异象,才侥幸脱险。
那和尚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最后评价了句“好险的命相,却连老天都在帮你,好贵的命格。”
李继仁的这段经历,他只简单说了几句,险些被杀以及被淹死的细节,他并没有说。
因为霖王妃在,他不想母妃为过去的事情伤怀。
但他却不知道,因为他没说出这些细节,错过了一个很大的线索。
因为那和尚说的话,李继仁相信了他。
那和尚有点满意,就又指着一个老妇人,说那老妇人家的小小姐刚出生时,就被他算出来五岁那年有大灾。
那小姑娘果然应了他的预言,不过如今已经挺了过去,她家定能逢凶化吉,日后大富大贵,前途不可限量……
李继仁停顿了一下,看向韩怀希,眼里带了几分希冀。
“那和尚说完,又掐了掐手指头,看了看父王,大呼怪哉。
我的亲卫着急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却问我父王是不是五月初二早上醒来的。
见我点头,他先是像疯了一样连喊不对。最后又停下来对我说,韩怀希也是五月初二早上醒来的,找到她,找到韩家人,我父王或有一线希望。
我那时根本不知道韩怀希是谁,更不知道韩家人是谁。可任我再如何问,那和尚就是不肯再说话。
最后,那和尚用手摇着自己的脑袋,骂了句脏话,说他五年前被人打了,留下了后遗症。若让他知道是谁打了他,他一定狠狠给那人两棍。
我身边的亲卫军说他是个神棍,哪有被人打了都不知道是谁打的高僧。
我却已经相信了那和尚,医者不自医,神僧也没法算自己的命数。
我去找了那妇人,那妇人说她姓刘,是韩夫人身边的陪嫁婆子。”
吕彦彦点点头,知道刘婆子还活着,吕彦彦也为她庆幸。
“刘婆子很怕我,对我的问题都老老实实回答了。
她说那个和尚叫了悟,她家小小姐就是韩怀希。小小姐刚出生半月的时候,了悟和尚就预言她和大房的另一个小姑娘,都会在四五岁遇到一险,后来这个预言果然应验。
她家小小姐就是五月初二早上醒来的,她也不知道了悟和尚是如何得知的。
我问她,她家小小姐现在在哪里。她就求我,让我不要伤害你们。
我一再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们,她才说你们去了洛城。
我觉得奇怪,你们是如何提前得知消息的,但刘婆子说她也不知道。
之后我父王头痛症又发作了,是同济医馆的陈大夫帮他止了痛。
陈大夫医者仁心,救治了不少被打伤的和尚和百姓,可他为我父王止痛时,被躲在云空寺的百姓骂的很惨。
他身边的药童回击,说如果早知道这些人都是白眼狼,就应该让他师傅跟韩秀才一起走,韩秀才五月初的时候,就让师傅逃走。
他这话让我心中一动,再问下去才知道,韩秀才在五月六日晚上,用左手写过一封信。晚间还有一个乞儿来找过他,那药童还听到韩秀才让他乞儿离开梧平县……”
李继仁看向韩青云,目露感激。
“我不知道韩先生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我也没打算问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但无论是对父王,对参与梧平县之事的士兵,还是对梧平县百姓,我都要对先生说声谢谢。”
说完,他站起身对着韩青云躬身行了一礼。
韩青云微微避开身子,没有说话。
不过他在心里也有些感激李继仁没有追问消息来源。
他对其他人的说辞,固然能圆的过去,但经不起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