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都被小胖崽叫过来纳凉了。
排行前列的甲字暗卫如同雕像一般矗立在小胖崽身前,黑巾覆面。
露出一双淡漠锐利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宫侍。
正如姜元兴所料,这人一多,冰块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使得姜伴伴没感动多久,便龇牙咧嘴,捂着心口肉疼无比。
这可都是小殿下的份例,他们这些卑贱之人,也配享用这等珍贵之物。
都是些没眼色的东西,殿下赏赐还不懂得推辞?
他的情绪一丝不漏地被小胖崽捕捉到了,毕竟这幽怨惊人无比。
叫他的寿命又往上蹿了一点,离灰痕也远了些。
不知道是不是小胖崽的错觉,每每握着红玉的时候,总觉得灰痕在倒退一样。
对于伴伴的想法,真是好猜得很,周围的宫女侍卫被他的眼刀子刮得,头都埋进脖子里去了。
小胖崽心想,姜伴伴哪里都好,就是将他的利益看得过于重了。
谁敢越雷池一步,父父还没说话,伴伴指定跳出来,指着人的鼻子骂这是株连之罪。
小胖崽不能说他的不是,因为这也是一种爱。
倘若旁人的爱也是一种罪过的话,那要人多难受啊。
故而,小胖崽一直不赞成,却从没当面说过他的不是。
又是些意见不合,他也只是采取怀柔政策让伴伴同意。
原先胖宝宝还想给宫侍们提提待遇,譬如夏日分些冰块他们,叫他们能睡个安稳觉。
可如今,小胖崽还是将话吞回了肚子里。
他想,若是再说下去的话,伴伴又要急得跳起来了。
小太子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人有亲疏远近,也总要考虑一下他们的想法。
尤其,这不是他们的私心。
当冰块只剩小半盆时,胖宝宝便搁笔不再写了。
那晕倒的宫女悠悠转醒,见到那么多双眼睛瞪着她,尤其是姜伴伴,更是双目喷火,像是要吃了她一般。
叫她一个激灵,身子也在打颤。
“殿下有令,叫你歇着去,还不快走?”姜元兴阴阳怪气地对着她说道。
那宫女刚要起身,突然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不动弹。
因为凉意而消下去的红晕又渐渐漫上脸庞,她难堪地垂头。
姜元兴正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没有再说话。
“其他人都出去一会,朕有话要问她。”宫人小心告退,自雨亭便只剩下了两个打扇的宫女,以及姜元兴。
小胖崽从床榻下来,站到了离宫女一步之遥的地方,他轻声道:“伴伴不能离朕太远,你也无需羞愧,他不会胡言乱语。”
“朕不过五岁而已,不要怕。”小胖崽的目光从头到尾没有对着她,一直是偏着头的。
一丝丝的血腥味在殿中蔓延,胖宝宝叫来其中一个打扇宫女:“带她下去梳洗吧。”
小家伙的观察力真是无比敏锐,那宫女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他便想到了前因后果,还如此照顾她的情绪。
宫女频频回头,目光闪动,似有泪意。
偶尔将眼神落在地上,她的脸顿时就惊骇、煞白起来。
原是落了一滴血在地上。
“女子如月,恶液腥秽,故君子远之,为其不洁,能损阳生病也。你担心这个吗?”敏锐的五感让胖宝宝知道,其他人都离了百来米。
他便问那个驻足不前的宫女。
“奴婢该死,之前都是末底才来的月事。奴今日见石子路上有些脏污,恐污了殿下衣裳,便想着清扫一番。哪知腹中绞痛,竟晕了过去,还将如此污秽之物低落在殿下常待的亭中,奴婢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她知道小太子仁善,瞧她来了月事,还为她如此周全。
可女子月事不洁,这等污秽之物竟沾了殿下,她万死难辞其咎。
“唉!”小胖崽一刻也不敢松开红玉,他小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无需苛责自己,此为人之常情。怎么会招致恶果呢,朕不觉着污秽,民间多有见姅不得侍祠,朕嗤之以鼻。先去梳洗一番吧,朕瞧着你不大舒服。”
小太子眉眼稚嫩,脸上因着热意泛着红。可他的语气无比温和,像是春天的一缕暖风,幽幽地吹进旁人心底。
“是……”那宫女涕泗横流,再度抬头看了一眼小太子,似要将他深深镌刻。
他与姜元兴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事情换个民间妇女来,只怕能当场投河自尽。
“奴才命人给她送上几服药?”姜元兴跟在小胖崽身旁,轻声道。
胖宝宝眉眼弯弯,似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伴伴是个好人~”
自入夏以来,他难得这般活力满满。
姜元兴红了耳尖,假意抱怨道:“奴才在殿下心里,便这般不近人情?好歹奴才也是娘生的。哪能不明白?”
小胖崽不语,只捂着嘴偷笑。
看吧看吧,伴伴一点也不坏,他只是太在乎我了。
在该有的限度里,鱼儿会无限包容伴伴的。
真是倒反天罡,五岁的宝宝要包容及了冠的青年。
两人说笑过后,小胖崽觉得,身子上又落了一个担子。他自己想呀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待到暑意消退一些,他便直奔太和殿去了。
“小渊?”圣上目下有些青黑,面上带了几分虚弱,精神萎靡不振。
父子俩瞧着都病殃殃的,偏偏都只顾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