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蹙了蹙眉头,“阿爹阿娘最近的心思都在过继周承安上,并没有与你说亲。你自己寻的?有甚打算?”
为了过继周承安之事,周不害领着徐氏回乡住了好一段时日,直到昨日方才回京。
这两年也不是没有登门来提亲的,但是都被周晚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周晚见她并不诧异,无聊地翻了个白眼儿,“你将查案的功夫用在我身上?”
“就兴你步步为营入廷尉寺,不兴我这给官府交罚金的美人儿自寻出路?我不喜欢什么青梅竹马,若非因为这个,大姐也不至于嫁给姐夫那个软脚虾,你也不至于还苦苦等着那不见了的死鬼。”
大启朝女子十五不嫁,是要罚金的。
周昭嘴角抽了抽,回想起当年长姐出嫁。
她同周晚人前办喜事,人后过头七。
长姐洞房花烛,她俩酩酊大醉,将姐夫从头到脚偷偷数落了遍,最后一致认为,便是那天上的玉帝老儿驾着七彩祥云来了,那也配不上她大姐周暄的一根脚指头。
周晚也不喜欢苏长缨,从前他是于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的少年英雄小鲁侯的时候,周晚就不喜欢他。
失踪之后的苏长缨,她就更不喜欢了。
“把你要嫁的人说出来,让我也数落数落”,周昭回想着往事,没好气地说道。
周晚却是朝着门口看去,“虞夫人喜欢我,有意让我嫁给她儿子代王。你知道的,除了太子同楚王,其他的皇子成亲之后要去就国。我若是嫁过去,就会离开长安。”
刘晃性情孤僻,几乎不能正常同人打交道,是以知情人都猜测,十有八九他日后即便成亲了,也不会就国。
“虞夫人不得圣宠,代王不讨上喜。我这人不喜欢纷争,长安城眼见着要起风了,与其在这里不知道是被你还是周承安给祸害了,不如去代地安稳的做王后。”
周昭嘁了一声,“说真话。”
“你还不喜欢纷争,你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小时候有多少回被阿爹狠狠揍,不都是你在中间起哄?”
周晚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她一下子急眼了,“你这个人可真无趣!我那是想你挨揍吗?我那是想要苏长缨挨揍!你就说最后阿爹揍了谁?”
周昭哑言。
多半是揍了凑过来替她的苏长缨。
“你再不说真话,大姐就取酒回来了”,周昭又道。
周晚伸手要拧周昭,周昭轻轻闪过,伸手就要拧回去,却见周晚睫毛轻颤,方才比枯井都干的眼眶里这时候蓄满了泪水……周昭手顿时僵住了……
“好不要脸,又来这一招。”
周晚嘿嘿一笑,“招不在老,有用就行。”
她嬉笑着,远远瞧见了周暄的身影,神色一肃压低了声音。
“以我周家如今境况,这是我能寻到的最合适的亲事。不是只有你可以支撑周家,查明真相。”
“山鸣长阳案,兄长是因为目击长阳公主被杀而遭凶手灭口。那人敢杀公主,武功高过兄长同苏长缨,且能毫不犹豫地对他们动手,可见其中涉及天大的秘密。”
“父亲是真的没有查出真凶是谁么?还是他查出来了却无法将凶手缉拿归案,所以只能心灰意冷的离开?”
“李淮山接任之后为何不好好调查?不过四年就要封案?是不是有人要求他这般行事?”
周昭心头一震,也顾不得同周晚不合,她一把抓住了周晚的手,神色严肃地说道,“阿姐不必如此,我知道你想要借代王的势,可这是无用之功。且看阿晃。”
楚王刘晃远比代王更受宠,他是皇后养子,又视周晏为兄长,都无能为力。
周晚打断了周昭的话,“若代王能做天子呢?”
周昭这会儿能体会到先前周不害的心情了……
周晚垂下眸去,“观其面相,确有可能。”
她说着摇了摇头,“我并非莽撞之人,这件事我筹谋两年了,不然你以为虞夫人那般谨小慎微之人,为何敢越过陛下,要选我做代王妃?”
“进我可做皇后,届时颠倒天地,我为大树凶手为蚍蜉。退我也是代王妃,代王人品贵重,哪怕我同他并非是有情人,也会因为我是他母亲替他选的发妻,而给我应得的,敬重我一辈子。”
周昭看着周晚,见她神色坚定,便知晓她心意已决。
虞夫人十分和善,代王容姿卓绝人品端方,周晚若是没有心上人,这桩亲事也算得上是良配。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你可决定了?”
周晚点了点头,“嗯。”
其实她之前尚未给虞夫人答复,可得知周昭进了廷尉寺,便立即有了决断。
周昭要走的是血雨腥风之路,而她身为姐姐,怎能不为阿妹保驾护航?虽然这个阿妹总是惹她生气。
即便日后代王做不了天子,那周昭起码也有个做王爷的姐夫,让人忌惮。
只不过这些,就不必同周昭说了。
“日后我去代地探你。”
周晚听着周昭的回答,愉悦地笑了起来,“小周大人记得向代王后请安。”
“难得见你们有说有笑不吵架,酒来了,今日都必须喝,不许扫兴!”周暄人未进门,声音先闯了进来。
周昭同周晚对视一眼,皆是起身接过酒来……
这一顿酒喝了许久,直到顾家傍晚来接周暄的时候方才结束,周昭站在门前目送马车远去,夜风吹来将她身上的酒气吹散了一些,她稳了稳心神,朝着巷子的拐角看了过去。
那里站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周昭的酒瞬间醒了,她提步上前,径直地走了过去。
今夜是六月十六日,天色的月亮圆得像是磨盘。
周昭踏着月光,走到了那靠着墙站着的人面前,“祝大人不去巡夜,在这里做什么?”
她循着祝黎的视线看了过去,却见他有些呆滞的看着周府门前的墙壁,在大门的左侧有并列的一排深浅不一的坑洞。
“你家门前为何有三个洞?”
周昭看向祝黎的目光有些深邃,“那是我小时候,同兄长还有未婚夫婿苏长缨比试,三人用拳头捶出来的。祝大人为何这般问?”
祝黎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好奇罢了。”
“我瞧祝大人有些眼熟,从前我们可曾见过?”
祝黎再次摇了摇头,“都在长安,许是什么时候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