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琪神色怔忡,听到梅雨声的话,好像回过神来,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梅雨声急忙解开安全带,也下了车。
谢明琪追着那个背影进了酒店的大门,等梅雨声跟上来,见她正神色惊惶地四下张望。
“雨声,你刚才看到的的确是陈涓生,对吧?”谢明琪抓住她的手,语气急迫,“可是为什么一进来就不见了?你帮我找找!”
梅雨声恍惚了一下,回想刚才看到的影子,的确像陈涓生,可被她一问,自己又不确定了。
“也许只是有点像,不可能是他吧。”梅雨声茫然道,“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做苦力?”
谢明琪步子凌乱地转来转去,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奇了怪了,怎么一进来就不见了?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梅雨声也向周围扫了一圈,没看到刚才的人影,遂劝道:“走吧,不会是他。”
“不行!”谢明琪看也不看梅雨声,语气执拗,“我们不回去了,今晚就住在这里!”
梅雨声无奈,只好答应。
两个人去前台做了登记,领了十楼的房间钥匙。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陈涓生的人?”谢明琪不死心地问前台服务员,眼神迫切,“五十多岁,戴着副银框眼镜。”
服务台思索一瞬,含笑摇头道:“没有,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人。”
谢明琪失望地收回视线,和梅雨声一起朝向电梯门,一路还在东张西望。
进了客房,梅雨声先去洗漱。
出来发现谢明琪不见了,心里一慌,给她打电话,打了两遍她才接起来:“别担心,我在楼下大堂。”
梅雨声急忙穿好衣服,也下去,看见谢明琪一个人坐在大堂东侧靠窗口的沙发上。
“明琪,”梅雨声叫了一声,观察着她的脸色,“你要不要先回去洗漱一下,我叫服务员把饭送到房间里吃。”
谢明琪无力地摇了摇头,表情仓皇:“我不饿,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坐会儿。”
梅雨声陪着她安静坐了很久,谢明琪两眼盯着外面,一动不动。
天早就黑下来,外面灯火通明,来往车辆穿梭,酒店门前时而有车停下来,这里能看到整个青苔镇最豪华的车。
车门一开,就有服务生迎上去鞠躬。
梅雨声看得眼睛有点发酸,转了转眸子,见到通往步梯口的位置,有一位穿黄色工作服的保洁大姐。
她站起身,迎过去搭讪:“大姐,你好!”
保洁大姐握着拖把的手一顿,抬眸疑惑看她。
“请问,您认识一位叫陈涓生的人吗?”梅雨声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五十多岁,男性,戴了副银框眼镜。”
保洁大姐微微凝眉,思索了片刻:“你说的难道是老陈?”
梅雨声眼睛一亮:“对,他的确姓陈!他在哪里?”
“他是刚来的工人,负责搬搬抬抬的工作,就是打杂的。你是谁?”保洁大姐上下打量着梅雨声,“是他爱人?”
梅雨声神色一窘:“不是,我是他朋友。他在酒店里工作?”
“对,你知道,老陈年纪那么大,肯定不能当服务员。当初应聘的时候,恰好我看到了,经理本来不想要他,但他在走廊里拦着经理哀求,说只要留下他,干什么都行,看着蛮可怜的。”保洁大姐开始絮絮而谈,“看他长得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穿的衣服虽然有点脏,但质量还算不错。我就猜想,他肯定不是我们青苔镇本地人,估计是落难了。”
“后来呢?他留下了?”梅雨声急切地问。
“留下了,我们酒店待遇好,经理也心善,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一千块工资。”保洁大姐扬起与有荣焉的笑容,露出一对虎牙,“你是他朋友?不是亲戚?”
“他在哪里?”谢明琪突然出现,眼神灼灼地盯着大姐。
保洁大姐吓了一跳:“哎哟,你又是谁?也是找老陈的?”
“你说的老陈,是不是陈涓生?”谢明琪一把抓住保洁大姐的胳膊,使劲摇晃,“是不是?”
“放开我,你干什么?”保洁大姐慌张地大叫,使劲扒拉谢明琪的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梅雨声急忙拉开谢明琪,让她稍安勿躁。
保洁大姐抱住刚才被谢明琪抓的胳膊,朝楼梯口努了努嘴:“我不知道老陈是不是你们找的那个人,他就住在负一层的宿舍里。”
谢明琪旋风般刮走,梅雨声匆匆对保洁大姐说了声:“谢谢!”也疾步跟了过去。
一点儿也没想起坐电梯,直接从步梯往下跑。
梅雨声问了路过的一个工作人员,打听到宿舍的位置,和谢明琪一起,穿过偌大的停车场,来到一排铁皮门前。
谢明琪止住了脚步,眼神闪烁几下,脸上露出怯弱的神情:“雨声,他,不可能住在这里吧?我们,要不要回去,再问问别人?”
梅雨声知道她情怯,并不理她,直接敲响了第一扇门。
“谁呀?”随着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乱糟糟的头发里射出两道目光,在梅雨声和谢明琪身上打量一圈,“你们找谁?”
谢明琪下意识背过身去。
“请问,陈涓生是不是住在这里?”梅雨声礼貌地问。
“陈涓生?”毛茸脑袋略微歪了一下,“哦,你问的是老陈啊。”
随手往右边一指:“那边第四间,他住那儿!”
“谢谢!”梅雨声连忙道谢,拉着谢明琪走到第四扇房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隔了数秒,梅雨声抬起手刚想再敲,门吱嘎一声开了。
谢明琪与陈涓生四面相对,空气在一瞬间凝固,梅雨声感到一阵窒息,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你怎么来了?”陈涓生震愕地望着谢明琪,满眼难以置信,“怎么找到这里的?”
谢明琪眸中凝聚的雾气,在听到陈涓生话语的瞬间,迅即被清空,嗓门骤然高亢:“你以为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挖出来!”
梅雨声心里一紧,又后退一步。
陈涓生垂眸,不知道多久没洗的头发打了缕儿,耷在额前,身上的白衬衫皱皱巴巴,前襟有几处污渍。
一个多月不见,他看上去明显老了,身形佝偻起来。
整个人一派颓丧,和过去儒雅清俊的教授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