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打手往楼里去了,没一会,与一整条格格不入的楼里走出来一个男子。
他身上的衣饰平常百姓不同,平常百姓都是灰扑扑带着补丁的一衣服,他则是又红又绿的一身,颜色十分张扬大胆,神采也更加轻佻俗媚。
“这是……?”
男人眼神上下打量落庆玉,然后才假装疑问实则带着心知肚明的情绪问女子。
女子笑得一脸真诚,走过来将落庆玉的脸狠狠掐住,“您看看,这小脸蛋生得不错吧,抵得上楼中的头牌了吧?“
男人轻笑,走近伸手拨了拨落庆玉的鼻子,又粗鲁地拨了拨他的眼皮,最后掰开他的嘴打量了一下牙齿,才满意点头。
“还不错。”
但生意可不是这么谈的,男人转言道,“就是身子太弱了,看着脸色白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不划算,不划算。”
他似可惜般摇摇头,就要往回走。
女人这下急了,急忙抓住了他的衣袖,“这样貌您都不要?身子嘛,都是恶的,养养就回来了,大不了,大不了我便宜点出。”
听到自己想听的,男子才停住了往回走的步子,似心动了,“那你准备多少出货?”
女子低声道,“二十两。”
男子立马撒开他的手,“十两,多一文我都不收了。”
女子又哀求几番,见实在没有回旋余地了,才妥协,“好,就十两。”
落庆玉深吸一口气,掌握成拳,带着深深的克制。
若他想得不错,这楼应该是南风馆,这个打扮夸张的男子就是南风馆的主事。
如今他们正在商议要把自己卖出什么价钱。
落庆玉此刻血液都有些发冷。
他不惧妖魔,不惧修炼艰苦,有危险也总是守在第一线。
可如今,面临被卖进南风馆,他还是惧了。
若是真的沦落到南风馆,他如何有脸再回到落玉宗,修仙界又会如何看待这个曾经美名远播,如今却流落成为南风馆供人玩乐的落玉宗大弟子呢?
那样的他,只会使落玉宗成为世人笑柄,连累师傅和同门。
就在落庆玉情绪紧张之际,他余光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落庆玉连忙呼叫出声,“姜姑娘!”
街边背着背篓,扎着乌黑辫子,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得开心的女子并没有回头。
落庆玉加大声音唤,“姜姑娘!”
有人要捂住他的嘴,落庆玉挣扎着喊出那个名字,“姜悬珠!”
姜悬珠咬了一口裹着糖衣的山楂,两颊塞得鼓鼓的,甜得她眉毛弯弯的,慢吞吞地朝叫自己名字的方向看去。
看到被人压着,脸摁着地,一脸狼狈样的落庆玉时,她眉毛弯得更深了。
落庆玉见她看向自己,眸光一瞬间就亮了,像是看见了什么希望。
姜悬珠慢悠悠走过去,冲南风馆的主事说,“你们干什么欺负他?”
不知为何,落庆玉见她走向自己,莫名就感觉到了一股心安,刚刚的恐惧与慌乱仿佛一瞬间就如潮水般褪去了。
男子警惕地看向姜悬珠,“你认识他?”
姜悬珠点头,一脸坦然,“当然了,他是我的赘婿。”
男子愣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那不巧了,是这位小姐要把他卖给我的。”
女人见有人要阻拦自己的生意,不善地瞪向姜悬珠,“这是我弟弟,你别认错人了,我家开不了锅了,我让我弟弟去楼里享享福。”
她这种事也是干多了,谎话那是张嘴就来。
姜悬珠也不与她争辩,她问南风馆主事,“她卖你多少钱?”
男子不知道她什么打算,如实道,“十两。”
姜悬珠扬起一个热情的笑,“那我比她便宜,我把我赘婿卖你,只要九两,你看你买谁的?”
男子懵了,女子也懵了。
围观的群众也懵了。
不是,还以为你是来救你的赘婿呢,结果你是来抢生意的,还压低市场价?
落庆玉刚放松的神情又僵住。
他隐忍了片刻,趁打手也因为吃惊而放松了力道时,他抓住机会开口,“悬珠!求你不要。”
姜悬珠站着打量他,走到他身边,“你不是也不想留下吗?我也不强求,正好把你卖了补上我家在你身上花的钱。”
落庆玉想到是自己主动悄悄离开,又大意落到了这个地步,他自责地垂头。
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什么呢。
可是,至少不能是她,是她卖了自己。
落庆玉莫名排斥这个情况。
这回男子已经回过神了,他是个生意人,立马抓住这个机会,“你等着啊,我这就去拿银子,九两银子!”
他赚了便宜,欢喜地去拿银子。
被摆了一道的女子瞪着姜悬珠,但这事也无法闹开,毕竟人是自己拐来的。
姜悬珠高高兴兴地等着九两银子,心里盘算等会用这九两银子买些什么。
“等会可以买一身新衣裳了,还可以买一串珠花……”
她小声打算着,落庆玉听在耳中,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裙边。
姜悬珠吓了一跳,“你干嘛啊?耍流氓?”
落庆玉自下而上,仰头看她,脖颈细长,锁骨紧致,让人尽收眼底,他声音酸涩,“悬珠,别卖我,我能挣比九两还要多的银子,给你买好多新衣服和新珠花。”
见她没什么反应,落庆玉重复,“真的,我绝不骗你,我一定会赚更多的钱给你,带我…回家吧,好吗?”
他冷淡的眉眼如今写满了小心翼翼,似有水光的眸子充满了破碎感。
姜悬珠脸上闪过心动,似信非信问,“真的?”
落庆玉坚定点头,“真的,绝对真的。”
姜悬珠看看他,又看看拿了银子正要出来的男子。
她一把拉住落庆玉的手,声音张扬,“那还等什么?跑呀!”
落庆玉被扯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勉强站稳,反应速度极快,跟在姜悬珠的身后跑起来。
身后传来男女交错又气急败坏地骂声,
打手挥舞棍子的声音划破空气,脚步追赶着她们。
跑动时剧烈的风将两人的发向后吹去,两人朝前路跑着,那一刻风声萧萧,人影如过往云烟,耳边只有风声,眼前只有辫子飞扬的女子。
落庆玉在那一刻,看着姜悬珠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