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莫以宁竟是连头都未抬,只作听不见那般。
她挑了一个热呼呼的橘子在手中倒腾:“呀,这个可熟了?好烫!”
用炉子煮茶这主意是碧落想出来的,在北边时,那里的人会用火炉取暖煮茶,也会将面饼芋头埋在里面捂熟。
莫以宁听着有趣便叫人做了个小的,自个摆在屋子里煮着玩。
碧落飞一般的将那橘子接了过来,搁到一个白玉盘里:“熟了!要搁一会儿才能剥,这会子怕是有些烫手……”
莫以宁这才抬起头来,她好似才看到眼跟前的人一般,惊讶道:“徐嬷嬷?你是何时来的?”
她沉下了脸:“怎么回事?徐嬷嬷来了,竟没个人来回话?”
文心连忙走过来了脆声道:“门口的小丫鬟还没来得及回话,徐嬷嬷便闯进来了,怪只怪小丫鬟走的慢了些!”
莫以宁方长长的哦了一声,慢条斯理道:“徐嬷嬷啊,你说你偌大一把年纪,跑这般快做甚,仔细摔折了腿!”
“你!”徐嬷嬷被她这不紧不慢的模样气的火冒三丈。
这蠢货今日与以往似有些不同,只她到底还记得她今日来的目的,只得暂且按捺下心里的怒气。
她本想高声呵斥,却只发出粗粝的声气:“世子夫人,夫人急传你过去安舒堂,回话!”
莫以宁方才摸了烤熟的橘子,手上沾了点炭灰,她拍了拍手,挽星连忙奉上托盘,里面放着一个帕子。
她皱着眉擦了擦手,把帕子扔回到托盘里,悠悠道:“这是哪儿来的规矩,一个下人见着主人既不请安也不问好,还敢在主人跟前呼呼喝喝的!
你跟谁家学的规矩,赵家么?改日我便去问问赵家,怎地他们家行的是尊卑不分的规矩?岂不是给淑妃娘娘脸上抹黑?”
徐嬷嬷这许多年以来,仗着赵氏的奶嬷嬷的这个身份,谁见她不得给她三分薄面,纵是在谢锦安跟前,也未受过这种窝囊气。
她面上一片通红,勃然大怒的指着莫以宁道:“你这个……”小官家的庶女。
她终究一丝理智尚存在,后面的话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莫以宁斜了她一眼,不屑道:“我时常听人说,总有些狂妄的下人,跟着主人的时日久了些,便自以为比旁人多些体面,说不得便将自个当主子瞧了,时不时便要生事。
我竟没想到,徐嬷嬷你这么大把年纪没规矩不说,竟还是个不安份的!
想来母亲那般慈善,又怎会叫病中的儿媳去回话?可见你在扯谎!
若非瞧着你一把年纪,怕不小心将你打死了,害母亲伤心,我倒要动用家法审审你,为何要挑唆我与母亲不和?”
说话间莫以宁一巴掌拍在了炕几上,疾言厉色道:“你是当真不晓得外面传的沸沸扬扬?
都说夫人是继母,整日里就盼着世子爷不好,整日里就想着如何把我夫妻二人撵出去呢!
我听了为母亲委屈的不行,你倒好,想假传母亲的话来作践我,再传出去败坏母亲的名声!是也不是!”
“你!”徐嬷嬷被她左一个下人,右一个不懂规矩气的目眦欲裂。
她是个下人,可这么多年了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来教训她。
整个侯府里谁见着她都得恭恭敬敬称她一声徐嬷嬷,偏这庶女一句句一字字竟将理字占了个全。
“你分明就是装病!”徐嬷嬷怒道,看来是叫莫以宁气的狠了。
她这时才发觉,这庶女中气足的很,哪里是生病的模样,可恨她还信了几分。
“嗤!”莫以宁好笑的很:“本世子夫人有没有病与你何干?怎地,你一个侍候人的嬷嬷,还懂瞧病?
那咱们府里日后可别请大夫了,有你尽够了。”
她说笑完便冷下脸来,训斥道:“当真是个不尊主人的刁奴,莫不是你平日里也是这般狂妄欺压母亲不成!
你若再不知好歹,我立时便去回了父亲,将你送回赵家!”
在徐嬷嬷心里,安平侯是极偏心的世子的,更是不待见赵氏。
这世子夫妇刚回府便闹开了,她哪里会得着好。
她恨恨的瞪着端坐在上的莫以宁,只暗自心惊,这般威严贵气怎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她在记忆中细细寻找那个庶女,那个一团孩子气、一脸谄媚、一脸蠢笨的庶女。
这莫氏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般端庄华贵、不怒自威的模样。
这人竟是她从未见过的。
徐嬷嬷迅速冷静了下来,她活了这么多年,已然想到了,她被鹰啄了眼。
莫以宁暗道可惜,到底在内宅混了多年,这般快便冷静下来了。
无妨,那再给她加上一把火也就是了。
她将那个放的不烫手的橘子又拿了过来,慢悠悠的用指甲划开。
嘴角勾起愉悦惬意道:“徐嬷嬷啊,你这样倒叫我想起初见你之时,你那时可当真威风啊,一个仆妇竟然与我的嫡母坐在一处。
那时我还站在你跟前呢,那会子我便想着,这家的下人可真不懂规矩啊!
她的主人定是没能好好教导她呢,无妨,日后我定要替她好好教你!”
徐嬷嬷气的浑身发抖,她果然叫这贱人给骗了。
一股血气冲上了脑门,她张口便骂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能做世子夫人!”
碧落脸色一沉便要上前去教训她。
莫以宁皱了皱眉示意她退下去,好戏才刚刚开场便要动粗,那多没趣啊!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啧,还敢在主人跟前吠呢!
我还以为我做世子夫人是皇上的意思呢,原来是你的意思啊!
我竟不知皇帝还要听你教唆啊,他是你儿子么!”
莫以宁撕开了橘子上的筋络,笑咪咪道:“徐嬷嬷慎言!你们赵家当真是好教养,连皇帝都要受赵家摆布,啧啧啧,这话传出去,我怕我继母哭死也保不住你啊!
要叫那些御史晓得了,你们赵家一个嬷嬷都能把持皇帝,只怕血溅当场也要死谏,斩了赵家九族才肯罢休。
说不得还要连累宫里的淑妃娘娘和三皇子呢!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