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如意跪在地上想了许多许多。
从她执意嫁给崔骅,到贺敏之带着人打到崔宅,害她差点一尸两命。
这么久以来,母亲对她的态度,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贺敏之差点就杀了她,可他没有半点忏悔的意思,母亲也没有来看过她。
只让黄妈妈假惺惺地来问了一句,带的所谓补品还是一些便宜货。
从小到大,大哥才是她的骄傲,是她封诰命的希望。
而自己,母亲总说:“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用?不过就是赔钱货。”
“好好学学针织女红,将来找个像样的夫家嫁了。我也不指望你能做什么,能给你大哥助力一二,便算你嫁得好了。……”
良久之后。
贺如意擦干了眼泪,自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薛大姑娘希望我怎么做?”
薛沉鱼反问她:“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是薛沉鱼的话把她点醒的。
在有的人眼里只有儿子是人,女儿只是赔钱货,用来给儿子铺路的。
铺不了路,那就连死活都不必理会了。
这么长时间了,自己几经生死,母亲连看都没来看过一眼,在她心里,自己这个女儿活着或死了,恐怕已经没有多大差别吧。
如今崔骅敢抬玉书做姨娘、敢这么欺负她,不就是因为娘家无人在意她的生死。
若是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就像薛沉鱼说的,这个玉书没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她想活。
当初自己选择崔骅,不就是想摆脱母亲的摆布,去过好日子么?
“薛大姑娘需要我做什么?”贺如意问道,目光不再茫然,而是坚定起来。
“你这个样子太糟糕了,能帮我做什么呢?”薛沉鱼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还是将自己身子养好了,再谈帮我做事。”
贺如意愣了愣,“我,我知道崔骅的事,他接近我就是奔着武安侯府去的。”
“我知道。”薛沉鱼淡淡道,“若只是这样的消息,没有什么价值。你得让自己恢复好了,才有力气去办其他事。”
顿了顿,她又说道:“回贺家找那对母子算账,没有力气怎么行?”
贺如意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下明白过来了。
“是,多谢薛大姑娘指点,我会好好将养的。”贺如意说着,朝她行了个礼,“我的嫁妆都被人把住了,请薛大姑娘助我一臂之力。”
薛沉鱼看了眼素英,“你帮她一把,等她什么时候有力气像个人了,再带来见我。”
“是,姑娘。”
贺如意也朝着薛沉鱼深深地弯下腰去。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如此落魄的时候,愿意帮她的,居然还是薛沉鱼。
之后,素英便将贺如意主仆送走了。
来时灰头土脸,面如死灰的人,出门时眼底已经有了光芒。
薛沉鱼看着她的背影只是摇头,不语。
随后,贺吉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如今的她,面若玉盘,体态丰腴,一身得体的锦缎,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家女主人的做派,和刚刚离去的贺如意,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谁又能想到,当初的贺家嫡女和庶女,会命运扭转,走向各自的极端呢。
“我没想到她如今竟沦落到如此地步。”她也看着贺如意离去的方向,感慨万千。
薛沉鱼迎上她的目光,淡淡道:“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不过,她既然还想挣扎求生,我便拉她一把。”
贺吉祥一顿,随即也朝着薛沉鱼行了个大礼,“薛姐姐的大恩大德,吉祥没齿难忘!若没有您和薛夫人,只怕我还不知道会落到何处去。”
“你如今的一切也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我不过是在后面帮着推了你一把。”薛沉鱼并不居功。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调侃动啊,“倒是你家那位随着我阿爹北上,你自己在家若是害怕得睡不着,也可以再搬到侯府小住几日。”
闻言。
贺吉祥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薛姐姐,你又打趣我,我,我……”
“那你不理我呗。”薛沉鱼笑着替她说完后面半句。
贺吉祥懊恼地哼了哼,“薛姐姐就拿我说笑吧,等你以后成亲了你看我笑不笑话你。”
薛沉鱼摊手,表示毫不在意。
当然,贺吉祥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片刻之后。
锦衣阁便又迎来了贵客。
裘掌柜亲自领着国公府的嫡女和新妇上来,然后敲开了薛沉鱼所在雅间的门。
薛沉鱼笑着起身相迎,裘掌柜也有眼力见地撤下凉了的茶水,重新斟茶迎客。
杜婧鸢又给薛沉鱼带来了新的八卦,比如九公主明知道于阁老家那位长孙于弘熙成亲了,成亲的时候被软禁,但事后还是多方纠缠。
年前还因为这件事又被魏贤妃给禁足了,前不久太后办的元夕宴才给放了出来。
这才没几天呢,又盯上了陈明轩。
奈何陈明轩是个死心眼的,以前就没有多看这位九公主一眼,现在更是对这位公主殿下不感兴趣。
杜婧鸢说着叹了口气,“这位九公主也是天潢贵胄,她想要个什么门当户对的好郎君没有?偏偏总是要追着别人家的丈夫不放,图什么?”
听得出来,她对九公主纠缠陈明轩这个事丝毫不担忧,还替人家九公主操心上了。
陈丽珠直夸她心大,并且吐槽道,“五哥还说要回自己先前的府上去住,如今住在国公府,九公主都来纠缠,若是搬出去,岂不是更方便了她?”
杜婧鸢:“话不是这么说的,他觉得住在国公府不舒坦,还是自己的地方舒服自在。”
这是陈明轩的想法,也是她的想法。
在将军府住了十几年了,她能不知道被规矩束缚的滋味么?眼下在国公府还没被束缚,不过是因为陈明轩有前途,而她也是刚嫁过去。
再过一段时间,那些规矩必然就找上来了。
对此,陈丽珠无法反驳。
国公府内,便是再给他们自由,也是有限制的,但是晨昏定省就少不得,一家子人吃饭,大大小小的分好几桌,看似热闹,实则处处都是束缚。
确实不可能有五哥在外头住着舒服。
她们俩议论得火热,半天才反应过来,薛沉鱼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薛小鱼,你今天怎地如此安静,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咯?
杜婧鸢疑惑地看过去,却发现薛沉鱼的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