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遘被赵子俞轻慢的态度激怒了。
“你们以为我陈遘是贪生怕死之辈吗?谁不想打出去,把金人驱逐出境;谁不想收复燕云十六州,令我大宋金瓯无缺。
可是现在的现实是:我们的军队在野外打不过金人,只有坚守城池,才能保留一线生机。
前两年,多少大宋精锐都败在金军手下,而我们中山府凭着一帮老弱残兵,挡住了当今最强金军的无数次进攻,还把他们都挡回去了,靠的不是在野外浪战,靠的是城池!”
长期坚守孤城,身体和心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一直都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
但是眼前不佳的战况,令陈遘就像一座压抑的火山,偶尔不注意,就要脾气爆发。
“那这么说来,陈知府也不愿意一味的坚守,而是也想如果有机会,出去打他个狠的!”赵子俞露出笑容。
“只是现实情况不允许。我手下有什么兵,就因地制宜打什么仗。”
陈遘感觉到自己的失态,马上又恢复了文官的严谨和道貌岸然。
“假如你有一万能和金军在城外战场上对抗并取胜的士兵呢?”
“我就把周围城池全都收复了!”陈遘满脸豪言壮志。
他见识了城外的解围战斗。
赵子俞手下打的是歼灭战,能干净利索的把金人收拾了,陈遘对赵子俞手下这帮兵艳羡不已,拼着命也想把这些人留下。
“如果是我,我就不这么干!”赵子俞开始给陈遘下套。
“为什么?”陈遘果然开始追问。
“我这些兵是机动作战力量。如果全都出去攻城,打下城池,就得分兵守城。这样下去,打不了几个城池,这些人就抛撒了个干干净净。他们就是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
如果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消灭金人主力为目标,和他们机动作战,金国人少,我们人多,哪怕每次只消灭几十个金人,次数多了,积少成多,最终会把金人消耗掉。或是慢慢挤出大宋疆域。”
陈遘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赵皇室还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是个聪明人,突然感觉这位赵皇室想法可以一试。
“对了,我想起来了。当年宗室试的那个皇族神童状元,是不是就是你?”
“我当年叫赵子崇,因为避讳道君皇帝的崇宁年号,改名赵子嵛。后来中了皇室第一名,道君皇帝赏识我,亲自御笔把我嵛字头上的山去掉了,所以我现在是没有山头的赵子俞。”
赵子俞语气也开始诙谐起来。
“我知道你,京城中经常流行你的诗词。”见对方是读书人出身,陈遘开始惺惺相惜。
“我也知道陈大人的诗,你的抒怀诗里说:‘不觉霜飞上鬓毛,引杯看剑兴犹豪。胸开万古天风荡,目拭三山海月高。’
年纪轻轻就恨自己有了白头发,空有一身本事不能舒展壮志,建功立业,那种情怀,赵某佩服。我以前写得那些花前月下,不过就是莺莺燕燕的小儿歌,在陈大人的壮志豪情咏怀诗面前,就是一堆垃圾!”
赵子俞把陈遘的诗作捧得很高。吟诵出来的那几句诗,还是刚刚突击背下来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吟诵出对方作品,拉近了双方的心理距离,引得陈遘又是一阵高兴,把赵子俞当成是知己。
“那些都是游戏之作,让赵皇室见笑了。现在军务紧急,先不说诗词了,那些等以后有机会再聊。我们现在还是先商议一下军务。”
赵子俞开始上去勾肩搭背:“我们正好也有个机密的计划,不能轻易为外人所道。我想和陈大人单独商量一下。请陈大人安排个隐密的地方,不要让别人听到。”
“跟着我的这几个人,都是我的心腹,不妨事的。”陈遘还是有点不够小心。
赵子俞把嘴巴凑到陈遘耳朵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陈遘顿时脸色大变。
“赵皇室说得可是真的?”
赵子俞点点头:“千真万确!因为事关重大,这个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陈遘略加思索,严肃地说道:“本来我是想把你们留下来,做我的手下帮我守城。但是现在,情况有了变化,陈某愿意听赵皇室的指挥,协助赵皇室做一切事情。哪怕整个中山府都没了,也在所不惜!”
说完,他让手下都退下,吩咐士兵守在房屋外面,自己带着赵子俞等人进入府衙内室。
一顿先抑后扬,又是背诵陈遘的诗词拉近关系,最后利用其内心深处忠君爱国的理念,居然在短时间内把陈遘打动了。
陈丽卿低声问陈希真:“那个酸菜鱼对陈知府都耳语说了什么?怎么陈知府态度转变的那么快?”
陈希真拍拍女儿的肩膀,低声说道:“我的儿,学着点吧!这就是投其所好。
主公肯定是对陈遘说截杀金军退路、救回二圣的事。
别的事,根本打动不了陈亨伯这个固执而又死硬的永州人。”
陈丽卿想:这条酸菜鱼还真有点本事!什么人都能说得动。他上辈子一定是在牙行帮人招揽人才、挖竞争对手墙角的。
不过陈丽卿心中还有疑虑,她拉着陈希真的衣角,悄悄问道:“那我们下一步,真的跟酸菜鱼去救被抓走的两个皇帝吗?”
不救皇帝,对陈遘吹过的牛可能就无法实现了。
听到女儿这么问,陈希真气不打一处来。
“亏你还跟我见识过这么多世面!这点弯儿都拐不过来!我们嘴上说的是一套,具体执行截杀计划时,他陈亨伯又不跟着去,我们到时候,想怎么执行就怎么执行!”
陈丽卿也有些惊讶:“这不像您一贯的作风啊?”
要是按照陈希真以前的性子,他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先救两个皇帝。可是经过那么多事,他爹的态度发生变化了。
陈希真对着女儿说道:“我们父女对别人忠诚,别人还想着害我们的性命。只有赵皇室是真心帮助我们。现在我们的主公是赵子俞,我们就一切都要为主公着想。”
突然,他又想到一件事。
陈希真不放心的回头低声教训陈丽卿:“以后我们都是跟着主公的人了。不能再任性,称呼上叫主公或赵皇室都行,不能在背后再叫他酸菜鱼!”
陈丽卿很委屈地说:“以前我这么叫,您也没说过什么。而且,那人说我随便怎么称呼他都行。听我叫他酸菜鱼,他还乐呵呵的呢!”
陈希真怒道:“你老是酸菜鱼、酸菜鱼的,太没规矩了!以后要是再敢放肆,小心我施咒罚你!”
陈丽卿吓得一缩脖子,憨憨地说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