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道山绛阙知何处（三十三）
陈澈看着李木子惊慌的表情，缓和了语气道：“无论怎样，杀人的是李玄一，你不用太多的负担。我们现在的调查更多地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李玄一到底是如何或者说什么样的机缘下能够再一次占据你的身体？”
“这才是最重要的。”陈澈的语气缓慢低沉，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安。
“至于元和十一年，钱塘宝石山清水观的火灾没有任何的记录，这事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师父刻意向你隐瞒了这桩火灾，说明他不想让你知道。”
李木子低垂着头并不说话，陈澈也不催促，反而给她端了一碗丁香汤，“你应该知道什么，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如果你不信我，那等你愿意的时候再说也没事。”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李木子终于开口道：“我昏迷的时候，有过一段梦境。”
“很真实，也许不是梦而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她看着陈澈书房外头的槐树，“梦中的我，在清水观里刺伤了师父。”
“你刺伤了叶子川？”陈澈重复了一句。
“对，梦中的我有着其他人的声音，铜镜里甚至是另一个女孩的脸，大火熊熊燃烧，师父坐在阵法中，可那个我毁了师父布下的阵法，用匕首刺伤了师父。”李木子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师父没有怪我，到那一直让我念九霄安魄玄枢经，等我冷静下来念完咒语的时候，我就从梦境中醒来，看见了你们。”
“嗯，你之前昏迷的时候，靖白天师从你口中听出了咒语，所以判断你在和李玄一的魂魄抵抗，他重新起阵，助你驱赶李玄一的魂魄，让你从昏迷中醒来。只是没想到，你丧失了期间十一年的记忆。”
陈澈微微点头，“嗯，看来我想的没错。元和三年和十一年两处道观的火事都是李玄一所为。她一直企图重新占领你的躯体。”
李木子深吸一口气，“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不急。至少目前李玄一不会这快出来。”陈澈按着她的肩膀，李木子的肩膀明显消瘦了许多，之前的丰润成了骨感，“你把身子先养好吧，等靖白天师把流霞石炼好，你恢复记忆以后说不定能想起更多的事情，我们重新定好策略。”
“现在的目标已经很清晰了，找出李玄一的魂魄出现的契机，彻底毁了她的魂魄。”陈澈的语气坚定不移。
李木子看着他的脸，点了点头。
“你的梦境中有道微吗？”
“道微？那只肥猫吗？没有。”李木子略一思索就答道，“他一直都说从小陪着我，可我一点也没有印象。”
“你小时候都是一个人在道观玩耍吗？”陈澈又给她抓了把干枣子。
李木子稍稍犹豫了一下，“是。平日要学道法和读书，挺忙的，也没多少时间玩耍。”
陈澈挑了挑眉，李木子明显犹豫了，但她这里的回答和她之前的叙述差不多，都是学道法和读书，那她为什么要犹豫？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
玄妙观，靖白天师正在炼丹。
刘道明，照月还有无为两人一狐在边上看着。
无为惊叹，“我还是第一次看真正地炼丹，以前我在抱朴道院的时候，只见过我师父练功。”
刘道明目不转睛地盯着，“谁不是第一次呢！”
照月摇着尾巴，“哎，我还真不是第一次。”
刘道明拱了拱手，“到底狐妖大人，比我们见识广，我们有什么注意的地方吗？”
无为从刚开始道微朝他说话时的震惊到现在对照月说话的坦然，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妖兽遍布的状况，他从腰间摸出半块糕点递过去道：“照月大人，你尝尝这个。”
照月优雅地接过点心，尝了尝道：“呦，不错呢，曹婆婆家的点心，不便宜呢。”
靖白天师无奈地朝他们三人道：“你们帮不了忙就闭嘴，别影响我炼丹。”
三人识相地往后一退，端端正正地坐成一排，照月轻轻叹了一气，“要是能一边吃薯片一边看就更好了。”
这边靖白天师一切准备就绪，道微猫妖跃上八卦炉顶，靖白天师围着丹炉走着跬步，口中念着咒语。
忽然间靖白低喝道：“坎位三寸！”道微闻声右爪拍在相应的卦位上，这些他和李木子都已配合过。
炉内流霞石发出龙吟般的嗡鸣，道微浑身毛发炸起。
“成了！”靖白剑指划开炉盖，霞光如破茧彩蝶倾巢而出。
道微看着炉中的丹药，不由心道，果然靖白天师炼丹比李木子的段位高了不少，上次李木子炼丹可费了不少力气，炼出来的丹药色泽比起这个差多了，跟个乌鸡白凤丸似的。
道微对守在门口的大黄道：“你去刑部把陈澈和李木子都叫回来。”
匆匆赶回玄妙观的李木子思绪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看着靖白天师递过来的丹药犹豫了片刻。
靖白看出了她的不信任，“一共两枚，你吞一颗，我吞一颗。放心，毒不死你。”
道微跳上桌子着急道：“就是你以前自己炼丹一样，放心吧，他炼得比你好，说不定效果也好，你上次自己炼，不是弄错了时辰就是弄错了步伐......”
“行了，行了，我吃就是了。”李木子捂住了道微的嘴，不要再说了！
李木子吞下丹药，运息打坐，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她脑中炸开万千记忆碎片，被封印的记忆闸门瞬时打开：五岁的自己踮脚够三清像后的暗格被师父抓了个正行，二十岁的自己坐在教室中奋笔疾书考试，二十五的自己在实验室做实验被炸死醒来后成了异界的婴儿，还有师父笑着问自己大启好还是家乡好。
自己赌气道当然是家乡好了。还有自己被莫名其妙的魂魄挤走，差点儿魂飞魄散，还是师父将自己救了回来。
还有，是自己伤了师父，他却笑着道没事，他有办法彻底赶走那个异魂，可他的办法是用自己毕生的修为灌注给自己来压制异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