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年,姜怀虞在福顺镇担任女夫子的事,已不再是万福县的秘密。众人得知她要为新建的书院招募夫子,且不限男女,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她再度成为了万福县百姓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甚至,县城的茶馆里,也有说书先生在讲述她的传奇故事。
然而,人们对她的评价依旧褒贬不一,毁誉参半。
在那些守旧顽固的文人中,有人对她冷嘲热讽,痛加指责,而另一批感慨于她高尚品德的文人则对她推崇备至……然而,抛开这些无关紧要的蜚短流长和争议,姜怀虞所在的私塾,却逐渐变得热闹非凡。
有一些人一见到她,便皱眉瞪眼,满脸的不屑。
“你就是那个姜家女子?”
“正是在下。”
“你可知道,雌鸡鸣旦,违反了传统的正道?”
“阁下误会了,我以女子之躯担任教师,秉承教化之责,并无任何越矩之行,敢问阁下有何不妥之处?”
“女子执掌书院,实乃不妥!书院乃学术殿堂,岂能让你这区区女子掌控,我等颜面何存?快快回家,去做你该做的相夫教子之事吧!”
“哦?不知阁下是否金榜题名,是否有着作传世?若我离去,阁下能否担起这教职?”
一群学生目光如炬,紧盯着那名质疑者,“教不好,便无束修可拿!”
“粗俗妇人,真是无知!看看这些学生,被你教成了什么样子?就凭你那点微末之能,还敢在此担任教师,不知这些学生的家长是如何被你蒙蔽的?莫非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众人,让他们为你所倾倒?”
那人在私塾门前大声责骂姜怀虞,却被一群愤怒的镇民扔了一身的烂菜叶和臭鸡蛋。
镇上的居民义愤填膺,纷纷斥责。
“呸,这个狂妄之徒,竟敢侮辱我们尊敬的姜夫子?”
“这哪里是读书人的样子,简直毫无教养!”
“咱们把他赶走,别让他影响姜夫子的教学!”
“就是,姜夫子扩建书院,又自掏腰包招聘教师,图的什么?不都是为了我们福顺镇的孩子们能有更好的未来?我们怎能不感恩戴德?”
那名质疑者被污物击中,灰溜溜地离开了福顺镇。
有了这个教训,后来拜访姜怀虞的人态度都谦恭了许多,不再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语,而且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应聘福顺书院的教师而来。
毕竟,姜怀虞提供的待遇十分优厚,除了学生所供的束修之外,她还额外提供三两银子的月俸。
这样的薪酬待遇,即便是与万福县的一些着名书院相比,也毫不逊色。
在这些日子里,姜怀虞每个上午都投身于讲学的殿堂,而每当午后阳光斜射,她便在私塾里接待那些慕名而来,意图竞选夫子职位的人们。
各式各样的人物纷至沓来,其中固然有人纯粹是被招募夫子的花絮所吸引,怀着好奇心,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姜怀虞的心态前来观瞻。然而,在这些人群中,也不乏一些怀揣着诚挚心愿,渴望传授知识、启迪后辈的有志之士。
在与他们一一交谈后,姜怀虞发现其中两位夫子候选人颇为出众。
第一位乃是从城中书院荣退的资深举人,他满腹经纶,博古通今,在万福县享有崇高的声望,颇有人望。虽然他对女性担任夫子一职并不持反对态度,但对于书院接纳女学生却强烈反对。他直言不讳地表示,他传授知识、解答疑惑,旨在指导学生熟读圣贤之书,考取功名以报效国家,而女性既然无法参与科举考试,略识文字即可,无需他耗费宝贵心力去精心培育。
另一位候选人则是一位年轻的秀才,因出身贫寒,多年来勤奋苦读,倾尽家财,却始终未能金榜题名,因此心灰意冷,意欲寻找一份足以养家糊口的生计。当姜怀虞询问他对书院招收女性夫子和学生的看法时,他显得颇为保留,既未明确表示赞同,也未直接表达反对。
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他前来应聘的夫子人选均未能引起姜怀虞的青睐。更令她感到困惑的是,尽管她早已放出话去,福顺书院招募夫子不拘性别,然而迄今为止,竟无一位女性前来应聘,这让她不禁感到失望。
然而,她也深知,自己之所以能成为夫子,完全是出于老村长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才将她推上了这个位置。
其他女性,尤其是那些才学出众的女性,往往出身名门望族,家中的管教必然极为严格。即使有人渴望投身教育事业,也可能因为家庭的阻止而无法如愿。
随着三月的脚步渐行渐近,春意渐浓,万物复苏。
私塾的小院中,一棵桃树顽强地探出头来,它的生长之地颇显奇特,并非位于开阔的空地上,反而紧贴着墙角,盘根错节,将墙基下的砖石挤得微微松散。显然,这并非人工精心栽植,而是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有人将一枚桃核遗落于此,它便在这墙根下,悄然成了一株桃树。
这棵桃树已然有几载光景,在初春的微风中,枝头逐渐绽放出一些嫩绿的花蕾。姜怀虞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榆钱巷自家小院中,那棵新栽不久的桃树,此时是否也正含苞待放,蓄势待发?
她心中暗自估算,月中便是春闱的日期,届时她是否还有时间去观赏那盛开的桃花?
然而,即便桃花随风而去,还有海棠花接力绽放。
他曾承诺,不会让她失望。
午后闲暇,姜怀虞便在私塾的院子里等待客人的到来,她索性搬来一把椅子,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她的家人,奉昀和慧依也未曾归家,他们也搬来了一张桌子,在院落中专注地完成功课。
姜怀虞在阳光下悠然自得,心中浮现出种种杂念,竟渐渐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瞌睡之中。
“夫人,您快看这是什么?”
迎香从外面匆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她的声音将姜怀虞从梦境中惊醒,她坐直身子,好奇地问道:“你又准备了什么美食?”
闻言,奉昀和慧依也不禁抬起头来。
迎香笑着打开食盒,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夫人,您最近忙于书院的事务,饮食变得清淡,我注意到您这几日似乎清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