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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持续了很久,弱小的梨树苗却在风雨中拔高了个头。

蔫巴巴的枝叶似乎吸足了养分,从灰暗中一点点透出青绿。

待暴雨变为绵雨的时候,绿意已笼罩住小半个竹楼。

花苞在细雨中悄咪咪冒头,一不注意就开了花。

莹白的花朵照亮着一方黑暗,与门顶的小太阳同地争辉,各有光彩。

雨中的花期格外短暂,如同萤火一般梦幻坠落。

每一个花蒂结一个果,呼吸间梨子挂满枝头,又很快成熟。

尚卿泉取走了所有的梨果,交由巨鸟散落至每一片暗淡的焦墟。

梨果腐烂于焦墟,光芒点燃黑暗,漫天星辰交相辉映,破开黑厚的云层,迎来楠月的明月。

雨停了,云散了。

明月高悬。

月辉洒落,缕缕光华打在巨大的梨树树冠上,梨树再次开了花。

花朵在月光中舞蹈。

飘散的花瓣被月纱带向远方,落地,降下大片大片的寒霜。

当繁华花再次落尽,寒霜已集为冬雪,覆盖万物,滋润土地,润养着土地里干涸的生命。

残废的楠月废墟,迎来了母神的呵护,从沉睡中醒来,开始回应母神的付出。

于是,巨大的梨树更加的巨大,冠盖遇舟城。

整个城池都享受到了月辉的沐浴,黑暗的城市露出朦胧的轮廓,然后越来越清晰。

浓密繁茂的叶子下,只有一颗孤零零的果实,从满霜前结出,已经经历了许久的冰雪,才堪堪长到锤头大小。

这是一个晶莹剔透宛如冰晶的果实,像梨又不像梨。

天外伸来一只手,接住了成熟脱落下来的雪晶果。巨大的梨树轰然塌碎,残枝宛如雷击火烧后的黑炭,落在雪里被掩埋。

那手将雪晶梨送入了正在昏迷梦魇的南舒梨体内。

苍白脆弱到近乎透明的身体,再次凝实。

月南舒自明月里走出,与暗凰和尚卿泉相聚于高空。

看着竹楼里亮起的光柱,三人同时结起了手印。

“风渡醉花语。”————月南舒

“花间月梦回。”————尚卿泉

“还魂往生忆。”————暗凰

“再问归不归。”————梦

四道光柱相会于南舒梨身上,急促的呼吸得到平稳,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皱紧的眉头慢慢松开。

手退于黑暗,暗凰归于云层,明月隐落于山下。

一株挂满熟透了的大笨梨的繁茂梨树,扎根在竹楼前,而尚卿泉站在梨树下,等待屋里的人醒来。

雪化了。

云散了。

太阳出来了,是个大晴天。

在日落月升交替的时候,南舒梨推开了门,看到了梨树下站着的人。

没有相识再遇的欣喜,只有长久的对视和沉默。

最终,南舒梨败下阵来,走到梨树下,询问,“你是谁?”

没有回应。

“你到底是谁?虽然你有着与清泉一样的容貌,就连气息也与他极其相似。但我确定,你不是他,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位兄长。你比他冷漠的多,他一定看不得我吃这么多的苦。”

对面的人挑眉却不意外,“确实如此,所以才会由我代替他。”

南舒梨没想到对方如此坦然的承认,“那你又是谁?”

他抬头,透过交错的枝叶,看向升起的明月和若隐若现的零星星光。

“我啊,没有名字。我只是他沉睡前眼角坠落的一滴泪,是花绽放前凝结的一滴露珠,是这片黑暗短暂的守望。”

南舒梨黑脸,“能说点儿我听得懂的话吗?”

“尚卿泉用自己的机会,交换了梦对你的耐心,给了你更多试错的机会。唤醒你是我们对他的承诺,现在已经做到了。”

南舒梨如遭重击,大脑轰鸣,“你说什么,清泉怎么了,他怎么了?”

她抓紧眼前人的衣襟,焦急,迫切,吃人模样。

他轻松挣脱她的桎梏,将那滴蓝水滴放进南舒梨的手里。

“他在这里,收好了。”

这水滴,南舒梨眼熟的很。

当初,自称是尚卿泉的人,把它暂交给她。

后来,她把它还给了他的父母。

她从未想过,这就是她一直寻找的兄长。

原来,他们早已相遇,却不相识,更无法相认。

南舒梨小心收好水滴,“他,还能醒过来吗?”

“或许能吧。在等你的这些岁月,我一直带着他。借用他的身份做了这遇舟城的城主,以此稳固楠月废墟不会彻底坠落黑暗。我借用了他的身份,也在用自己这相似的本源蕴养着他。虽然没太大作用,但也让等到了你。他的本源大部分都馈赠给了你,以后由你时刻蕴养着,苏醒的可能还是有的。”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带着梦留给你的那封信,去小槐山入职吧。”

“清泉他,……”

“你在,他便在,楠月在,他便在。时间会回报你惊喜,但现在,到你履行契约的时候了。”

摆渡使的小船从远处靠过来,行船的是那位黑袍大叔。

“他会带你离开这里,前往通向小槐山的界点。以后,他就是楠月专属的摆渡使,随时回应你的召唤。至于然后去召唤他,到了小槐山,会有人告诉你。”

南舒梨看着越来越近的摆渡船,终于鼓足勇气将内心的纠结说出口。

“你,你能不能有一个自己的名字?我,我不介意你借用他的身份去做一些事情。我只是,只是怕自己会再次忘记。你们两个太相似了。我真的很怕自己会忘记他,认错你。所以,只有我们两个人相遇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要用清泉的名字,把他暂时还给我,可以吗?”

他歪头,懵懂。

他不懂他的情绪,不懂她的坚持。

微风吹动发丝,他侧耳倾听,然后眼睛明亮的笑了。

“梨,谢谢你。风带来了他的传话,他赐予了我自己的名字,你可以叫我尘曦,尘埃的尘,曦光的曦。不过,清泉的身份我还得用一段时间,这个名字只能是你私下里叫,且不可透露给别人。你放心,若他苏醒,一切尽数归还。”

南舒梨真挚道谢,却被他直接推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