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梨以为自己会害怕,但真正的罩上黑袍,拿上竹篙撑船启航后,才发现她内心很平静。
船客对于摆渡使的敬畏,让她的行程大部分都是顺利的。
偶尔的意外,她也能平静的处理,而且越来越熟练。
熟练的不像是她自己在做这些。
但是,这种平静中的旁观和反思,总是能让她学到不少东西。
她渐渐的习惯了这样,也喜欢上这种感觉。
这个陌生的世界,似乎也没有那么糟。
她在慢慢的充盈色彩,慢慢的鲜活起来。
竹楼前的梨树苗,一直就那么高。
三片叶子轮换着掉。
这还是南舒梨精心照料的结果。
厨房水缸里的水,只能让它不会枯死,却没办法让它长出第四片叶子。
菜地里的菜倒是长得不错,她已经吃上了。
那位没露面的城主大人让权一替他买过一次,留下了一堆钱币和一截枯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满是雷击火烧后的痕迹。
南舒梨将它埋在菜地旁边,在梨树苗不远的地方。一直也没有动静,大概是真的死了。
黑袍大叔还没有回来。
权一总说没有他的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叔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特别照顾她的存在,她真心的希望他平安。
但她又有些贪心。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还想继续做这个摆渡使。
如果大叔回来了,她就该把一切还回去了。
她舍不得。
这是她这些日子里唯一的纠结。
不对,还有那棵梨树苗。
没看见的时候,总是能忘得干干净净。
可只要一回来看到了,又莫名的有种执念,总是期盼着它长高长大。
太阳越来越像太阳了。
黑漆漆的山开始有了别的颜色。
青黄交接,半死不活,格外难受。
城主大人又送来了杂七杂八的种子,换了一份绿豆饼。
种子大部分都干瘪的,不知道在那个旮旯里待了多久,如果不是权一很确定的说就是种子,南舒梨根本不打算要。
她将种子放在水里泡了几天,有一些吸收了水分慢慢鼓起来,有一点点种子的模样了。
南舒梨单独开了一块地,用于育苗。
那些丰满起来的种子,都被她种进去,居然零星开始冒芽。
她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直到有一天,权一急匆匆送来一封信。
信不长,但信息量不少。
遇舟摆渡使遇险,被困于楠月那座岛上。
设置陷阱的幕后黑手生擒并囚禁了黑袍大叔,让南舒梨带着自己种的那棵梨树上的梨果亲自登岛救人。
对方不接受谈判,一切要在南舒梨登岛且见到梨果以后才有的谈。
权一在递交这封信后,就没有出现过,似乎根本不在意南舒梨的抉择。
悠闲惬意被打破,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一直都是一个人,如今出了状况,连个商量帮忙的都没有。
岛是必须要去的。
大家似乎在一开始就确定她会这般,即使她拖了一天又一天还没有动身,也没有任何存在来催促她。
她自己开始着急了。
梨树苗一直那么高,一直只有三片叶子,都没有办法长大,怎么有梨果拿去救人。
在又浇了一桶水后,南舒梨累的坐在地上。
梨树苗下的这块土地,像个无底洞,无论怎么浇水,它都吃得下。
地表只保持了大约一刻钟的潮湿,很快就恢复原状。
这还是南舒梨每次浇水前特意翻过土才有的效果,不然什么变化都没有。
南舒梨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疲惫的看着小树苗,想哭。
哭不出来。
她好像不知道怎么哭了。
从收到信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天了,她没有再收到其余的任何消息,不安,恐慌,像蚂蚁撕咬着她,细碎。
那封信的字里行间都在告诉她,大叔遭受的这些皆是因为她。
明明是她恩人,却被她牵连。
大叔会不会恨她,会不会后悔之前对她的照顾。
越想越焦急。
作为摆渡使的任务也没有出现,她好像被遗忘了。
她呼叫权一,权一并没有出现。
无可奈何之下,她决定先去楠月岛上看看。
楠月岛的那个渡口,她已经停靠过几次了,却没有真正的走上去。
最初从岛上醒来的那段奇幻经历,总是让她不自觉的避着这里。
那段寂静的深林之行,现在想起依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越回想,越压抑,也越害怕。
只是当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
从遇舟城到楠月岛,用摆渡船可以直接抵达。
她在渡口下了船,在河岸边行走,期盼可以遇到一个引路人。
然而,并没有。
河边的野花随着南舒梨走动,被带着摇曳起来。
深林里浓雾涌出,很快蔓延开,覆盖了整个楠月岛。
浓雾遮挡住南舒梨的视线,让她停在原处。
淡淡的花香随着雾飘荡,萦绕在鼻尖。
花香淡雅,南舒梨忍不住吸了一下,毫无预兆的晕倒了。
在合眼之前,她隐约看到雾气在消散,有个人向她走来。
再次醒来,是在石室里。
石室里并排放着两口石棺,她睡在其中一口棺里。
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棺上有盖,但只盖着她的下半截,让她的头露在外面。
棺不小,她可以轻易的翻身。
抬手试着推棺盖,很轻易的就推开掉到地上。
棺盖落地,砸出声响,引来一阵回音,把南舒梨吓到不轻。
猫在石棺里观察了一会儿,什么情况都没有,才蹑手蹑脚爬出来。
石室里很干净,只有两口石棺。
所以,南舒梨走过去,想看看那口棺里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可以帮到自己。
石棺没有封,头顶有三指来宽的缝,透过缝,看到的是被玉冠束着的头发。
南舒梨扒着缝拉了一下,结果棺盖像张纸一样,轻飘飘就被掀飞,清脆的落地声,像是往地上砸了块玉。
南舒梨顾不得纠结这些,只呆愣愣的盯着石棺。
棺里睡着一位古装扮相的男子,但眉眼让她眼熟。
她下意识将南舒月的面容与棺中之人相比较,最后不得不承认,他们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