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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是马蒙设下的包围圈,不过马蒙不在里面,而是在骆千后面。

眼见里面已经开打,再继续潜伏也没有意义了,马蒙立刻带着身边的捕手冲出去,这几日演练的包围战术派上用场,将骆千一行人团团围住。

马蒙缓缓走进包围圈之中,利索地拔刀出鞘,上次被这贼子跑了,这次定要让他有来无回。

抓不到那个护军,先把这个校尉抓回去也不错,毕竟大晚上夜深露重,他们埋伏了这么久,总不能空手而归。

骆千乍一见到马蒙,也被唬了一跳,这么久不见,这人的气势有增无减。

不是听说他成婚后日日在家跟新婚妻子厮混吗?他还以为马蒙已经被女色冲昏头脑,迷失在温柔乡里丧失战斗了呢。

两人谁也没说话,马蒙正打算新仇旧恨一起上,骆千却没有缠斗的打算。

他这次的目的已经达到,暗地里埋伏的人都已经被他引出来了,没必要继续留在这儿了……

骆千扔出一颗改制过的烟雾弹,马蒙没提防这一遭,烟雾弹炸开,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视线一下子被阻碍,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远处的卢凌风骤然站起,脑中闪过无数念头,要不要现在下场?

最终他还是按捺下焦躁的心情,打算继续等待。

这个马参军跟他八字不合,做事又莽撞冲动,跟他以前一模一样。

正因为卢凌风了解自己的脾气,以此类推便可知,马蒙这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一旦对谁有了成见,就很难逆转。

他这个时候若是跳出去帮忙,首先得让马蒙相信他不是跟太阴会一伙的,那他就得解释自己怎么能这么巧,提前知道马参军要在这里实施抓捕,那解释起来可就说来话长了。

因此他索性还是按兵不动,等着大鱼现身,避免跟马蒙正面冲突。

虽然根据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尤其是对马蒙一贯的行事作风的了解,他觉得马蒙应该是这些官员之中最能信任的一个。

虽然跟个蛮牛一样,脾气又臭又硬,不过应该是真的在为民做事……

可这人太轴,不好说话,对他们的第一印象还那么差,一对上没准儿又要把他想成居心叵测之人,与其正面交锋内斗削弱彼此的实力,不如按兵不动打辅助。

卢凌风没有出手,只在远处等着马蒙的下一步动作。

马蒙心中恼怒,千防万防没防住这招,竟让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狡猾的叛贼!”马蒙隐约看到对方逃跑的方向,立刻下命令,“追!”

此刻气急攻心,马蒙都忘了叮嘱留下一批人在铁匠铺保护木林郎,径直追了出去。

卢凌风看得有些无语,还好他还在这里守着,他倒要看看那所谓清贵的年轻人今晚会不会来。

这一晚的铁匠铺真是热闹非凡。

马蒙追出去没多久,果然有个穿着像公子哥的年轻男子出现,卢凌风不认识他,若是马蒙在,他就能认出这正是令狐员外那个好大儿令狐朔。

若不是他身后跟着的手下个个都穿着太阴会的服饰,只看他个人,倒确实像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木林郎果然所言非虚。

令狐朔可不想跟马蒙正面刚,他们同为寒州人士,虽然交集不多,可是一旦引起马蒙的注意,以马蒙的身份,想查他轻而易举且名正言顺,还会带累他的家人。

虽然令狐朔这人不服唐廷的统治,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屈居人下,也只好暂时避其锋芒。

就算他自己头铁不怕砍头,但他的家人却都是肉体凡胎,现在还没有起事,还是不要掉马甲掉的太快。

令狐朔知道马蒙跟骆千交过手,还没抓住,这次拿他做诱饵,以马蒙不服就干的个性,肯定想抓住这人一雪前耻,拿他当靶子在明面上吸引马蒙的火力再合适不过。

等他把马蒙引开,令狐朔便可亲自去“请”木林郎了。

卢凌风如今经历了多次被贬,心态已经大不一样了,比起以前沉稳很多。

要是换做以前,卢凌风肯定直接冲上去干他们了,但现在他却想看看这太阴会到底为了抓一个铁匠能做到什么地步,因此他还是只观战,没有贸然暴露自己。

令狐朔的人径直进去抓木林郎,如入无人之境。

木林郎刚刚已经听到外面都动静,本以为马参军稳操胜券,便没有出来添乱,结果声音还没消停一会儿,便看到几个“熟面孔”进来了。

他有些疑惑,手心捏着一把汗,难道马参军不敌这些人?

铺子里其他人都被他遣散了,只剩下他和两个一心追随他的徒弟,木林郎咬咬牙,回头看向两个徒弟,实在不忍心牵连他们,转头对着那几人道:“去外面等我!”

木林郎独自出门应战,短短几步路他已经想清楚了,即使是死,他也不会帮这伙叛贼锻造兵器!

虽然同为寒州人,但木林郎素日专注在自己的铺子里的营生上,对令狐朔这种富家公子完全不熟悉。

见他毫发无损,气定神闲,连白衣都没沾上尘土,完全不像刚刚经历过打斗和追捕的样子,木林郎有些疑心刚刚听到的马参军声音,该不会马参军追错人了吧?

木林郎打定主意,并不怵他,掷地有声道:“我木林郎……是大唐的铁匠,绝不会为尔等叛贼锻造兵器!”

令狐朔都忍不住升起几分爱才之心。

他们太阴会内部还四分五裂,尤其是骆千、元和之流,各怀鬼胎,最近又得到消息说千重渡的分会被几个外乡人给灭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现在缺的就是这样有能力又忠心不二的人。

他一时忍不住赞赏道:“我太阴会众若有这般豪情壮志,何愁大事不成!今天就是抬,也要给我把他抬上太阴山!”

一个眼神,他的手下立刻上前跟木林郎交起手来。

其实他们的武功不弱于木林郎,可是令狐护军下了死命令,不许伤了这个铁匠,这群人束手束脚,一时拿不下他。

木林郎看出他们是想要留着自己的性命,既然他们有所顾忌,那就好办了,他毫不客气,硬是冲破了几人的包围,上前就对令狐朔下了狠手。

无奈这种越级挑战实在是实力相差过大,令狐朔一个拧腰后仰躲过攻势,接着一掌就把木林郎劈的动弹不得,全程不费吹灰之力。

“带走!”

令狐朔一声令下,那几个手下迅速上前,架起木林郎就跟着他返程。

卢凌风眼神一闪,没想到这人看着像个不通武艺的文弱公子,竟还有这般实力。

眼见木林郎真的要被抬回太阴山,卢凌风不出手不行了。

他闲闲地开口道:“你把铁匠带走,以后谁给我打马掌啊?”

令狐朔正带头往回走,一个酒葫芦破风而来,他迅速回转,左手化拳为刀,瞬间将其劈作两半。

顺势看去,却是个从未见过的高大男子,潇洒地斜靠在栏杆之上,正是卢凌风。

卢凌风见到他轻松化解自己的攻击,心里愈发警惕,面上却一派随和地调侃道:“我好心请你喝酒,你却劈我葫芦……不识好歹!”

话音未落,神色已经转为凌厉之态。

令狐朔一眼看出这人来者不善,实力不详,但想必不是一般人,他估摸着时间,马蒙可能快意识到不对劲杀回来了,一时不想跟这人继续纠缠。

他语含警告,威胁道:“兄台好好喝你的酒吧,别多管闲事……”

卢凌风从栏杆上飞身而下,语气轻松,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当即跟令狐朔动起手来。

如今他吃了教训,但凡出门打架,必带自己的长枪,正所谓长枪在手,天下我有。

令狐朔的那几个下属完全不是卢凌风的对手,很快被打得起不来了,木林郎这才恢复自由,但他刚刚被令狐朔那一掌伤的不轻,一时无法起身帮卢凌风的忙。

令狐朔见这人轻松解决自己的所有手下,一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便想用话拿住他:“看你这身好武艺,有大将之风,可我赤手空拳,你这样……合适吗?”

卢凌风完全不为所动,慨然道:“若是比武切磋,你空手,我定放下长枪,但对付尔等叛逆,岂可手软?”

令狐朔心中警钟长鸣,这人果然跟他们不是一道的……

卢凌风没有多余的废话,手持长枪先发制人,令狐朔一时被这种凌厉打法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卢凌风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见令狐朔随手抓到又甩过来的铁链,立刻将其绞作铁球回击过去。

如此猛烈的攻势,令狐朔已经来不及躲避,左手化掌为拳,跟那力度十足的铁球来了个硬碰硬,却只略微后退几步。

卢凌风心下诧异,这人的左手真是好生厉害,竟然跟那传说中的太阴会会主段轨别无二致,可看他的年龄……莫非是那段轨的后人?

令狐朔眼见不敌,也不再继续纠缠,看也不看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手下,运起轻功便逃了。

暗处一个贼头贼脑的男子已经看了半天战况,那与令狐朔对峙且不落下风的男子便是灭了他们千重渡分会的卢凌风。

当时只有他见势不对,跳水求生,侥幸逃了出来,才没被谢御史搬来的官府兵士擒住,老津令和其余兄弟都被抓了,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思及此,邬平对卢凌风恨之入骨,可这人武功高强,他完全不是对手。

本来还以为能趁机偷袭他一下,也好在令狐护军面前露露脸,没想到连令狐护军都溃败而逃,邬平没找到机会,只能认怂,转身先回太阴会据点。

若有机会,他一定会亲手为老津令他们报仇!灭了这个卢凌风!

卢凌风没有去追令狐朔,而是将木林郎扶起来,刚刚木林郎的那番话实在听得他心潮澎湃,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想这木林郎只是一个小小铁匠,且明知不敌对方的情况下,尚且有这誓死忠于朝廷的忠诚,在这种情况下还敢跟太阴会正面硬刚,必是抱着百死不悔的心态。

这样看来,他只是被贬几次,又何足挂齿?他们大唐能如此兴盛,便是因为有这千千万万个忠诚之士!

他卢凌风忠的不是哪个人,他忠君报国,忠的是朝廷,忠的是大唐正统,忠的是能带领大唐继续兴盛、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流离之苦的明君!

为着这份信念,他卢凌风纵然万死,亦不悔矣!

因着今晚的这通境遇,二人的交情比之前更近不少。

另一头的马蒙追到一半,突然察觉不对劲,这骆千每次在他们快跟丢的时候,就突然出现几秒,明显是在引导他们……

这恐怕只是个幌子……

马蒙心念电转,立刻叫停自己的下属,冷声问道:“木林郎那边,谁在守着?”

陈直这才反应过来,颤声道:“没……没人守着,大家都跟着追出来了……”

马蒙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深吸一口气猛然掉头:“上当了,马上回去!”

队伍立刻掉头往回赶。

骆千这趟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并没有阻止他们,见马蒙放弃追他了,赶紧回太阴会复命。

马蒙刚到铁匠铺附近,便看到地上躺着几个身着太阴会服饰的人,之前在天宝楼下过他面子的那个高大男子正站在木林郎跟前,距离很近地说话,似乎是想利诱于他。

马蒙瞬间暴怒,这人果然跟太阴会有关,上次就不该“放虎归山”,应该把那一行人抓回公廨问话才对!

“逆贼休走!”

卢凌风一回头,便看到带队赶回来的马蒙,顿时有苦难言,见这人又误会上了,明摆着要过来动手,他来不及解释,转身就想离开现场。

这番表现落在马蒙眼里,就更加判定他肯定是跟叛匪一伙了,不然闲来无事,为什么这么巧地出现在这里?而且见到公廨之人就逃跑……

这人明明看到他身穿官服,第一反应不是坦坦荡荡地自报家门,却是逃走……

此人必不是良善之辈!

马蒙立刻率领众兄弟,风风火火地追了过去。

木林郎看得一脸迷惘,有心想解释两句,又想起之前卢县尉的叮嘱,说他的身份要对马参军保密。

他虽不解,但现在他确定卢县尉一心剿灭太阴会,肯定是事出有因,可能是怕马参军莽撞之下,坏了他的大事。

因此木林郎只能保持沉默,没有跟马蒙提起这件事的原委。

马蒙很生气,这一晚上他在寒州城内来来回回好几趟,就差绕城跑一圈了,结果竟是一无所获,他入仕以来还从未受过这么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