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宜双面色一变,瞧着便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荣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是本宫谋害了穆妃腹中龙嗣吗?”
她深吸一口气,复又开口时,语气中添上了几分委屈:“本宫本是担心荣妃妹妹年轻,一时管理不当会受责罚,这才开口为妹妹求情两句。”
“若是妹妹觉得本宫方才的话有何不妥之处,直说便是了,本宫也不是那等固执己见之人,何苦要以这样的大罪来污蔑本宫?”
她只是想趁此机会一石二鸟,借由宁心瑶管理后宫期间出了差错,将凤印夺回自己手中而已。
毕竟顾如梅失子虚弱,宁心瑶照看皇嗣有失,凤印可不是顺理成章便该回到中宫了吗,届时自然她的幽禁也可解了。
但她没想到,宁心瑶竟要直接将此事如此大张旗鼓的宣扬出来。
这宫里多少肮脏之事,大家即便心知肚明是谁做的,但没有证据向来不会随便开口。
毕竟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说出来上位者会不会信又是另一回事啊,没人敢拿人性与信任去做赌注。
可宁心瑶这种疯子就是敢啊。
若是因着这几句话,让陛下对她有所怀疑,再继续调查下去……
以帝王的情报网,查出些什么线索,根本不是难事。
虽说她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能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可若真的查出什么,必然要折进去一个玉兰。
她只是想助自己的孩子上位,顺便夺回属于她的凤印,可也并不想因此真的害了自己身边人。
玉竹已经没了,若再失去玉兰,她便真的要独自一人在这后宫中沉浮了,那才是比失去凤印更为可怕之事。
宁心瑶看着她装模作样的神情,眼中满是不屑,冷哼一声道:“皇后娘娘方才的话到底是真心求情,还是趁机煽风点火,你我心知肚明。”
“至于这谋害皇嗣一事,是污蔑还是一不小心道出真相,你我,也同样是心知肚明。”
她语气冷淡平静,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高傲,仿佛蔑视一般,就那样站在那里,垂眸瞧着跪在地上的人。
这样的一幕,无疑刺痛了钱宜双的眼。
身为皇后,她可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自她入宫被封后起,这天下能让她跪的,便只有太后与陛下。
向来只要她跪,依着规矩,这后宫中的女人皆要同她一起,跪于她身后。
从前,哪有人敢在她跪着的时候还站着,甚至,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但此刻,就是有了,且陛下对此毫无所觉,那双冷漠的眼眸,也在透露出他的怀疑。
身为她的夫君,他不仅不会维护她作为皇后的尊严,甚至还有可能十分赞同宁心瑶的言论。
她恨宁心瑶的跋扈,恨顾如梅与林婉宁的得宠,恨裴玄清的凉薄,更恨自己没有能力,握不住自己夫君的心。
可即便如此,她也明白他的夫君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句话能定万人生死的帝王。
无论再怎样愤恨不甘,也只有能屈能伸,留得性命,才能保家族百年荣耀。
她只能忍着委屈,咽下这口气,解释道:“本宫乃陛下的皇后,若穆妃腹中胎儿能平安降生,本宫也是他的嫡母。”
“荣妃说本宫谋害皇嗣,真是好没道理,这世上哪有母亲去害自己的孩子的?”
宁心瑶轻嗤道:“呵……皇后娘娘这话说出来,自己觉得好笑吗?”
“我听说大皇子自出生以来,都是奶娘日夜看护教养,皇后娘娘可没怎么费过心呢。”
“一个人若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是这般不上心的对待,又可会真心将旁的姐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
钱宜双立刻斩钉截铁的道:“本宫乃陛下正妻,这大周的一国之母,怎会没有如此心胸?”
“莫说后宫的孩子,这天下万民,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岂会……”
宁心瑶微扬起下巴,轻笑出声:“皇后娘娘说的是呢,将来这后宫所有的孩子,天下万民,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
“所以,皇后娘娘也的确是将旁的孩子都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就如对待大皇子那样不管不顾的是吗?”
钱宜双被噎了一下,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宁心瑶这个本该是笨蛋美人的妃子,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她正要开口反驳,便听宁心瑶讥讽般的声音又传来:“皇后娘娘这番话骗骗旁人也便罢了,可别说多了,将自己都给骗了。”
“毕竟,皇后娘娘若是真有如此大度容人的心胸,陛下又怎会登基多年,到今日还只有一个大皇子?”
钱宜双愣在当场,真正被这句话堵的抿紧唇瓣,再发不出一言。
两位娘娘你一言我一语的互不相让,正殿内早已从一开始便沉静下来,鸦雀无声。
自裴玄清登基后,三大世家各自进献了女子入宫,多年过去,却迟迟都未曾生下一位皇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天子无后,自无人敢言天子的不是,但皇后不同啊。
世人虽不敢明目张胆的说什么,但前朝民间还是渐渐有了一些传闻。
毕竟新帝登基,朝局不稳,加上裴玄清迟迟不愿选秀,自然有一些声音说是皇上勤勉政事,无暇后宫。
但更多的声音,是说皇后善妒不贤,不肯谏言皇上尽早选秀,雨露均沾,才会致皇上子嗣凋零。
这样的说法,在去年大选之后,逐渐平息了一阵子。
可选秀之后没多久,皇后有孕,生下了大皇子。
而与此同时,后宫其他嫔妃依旧没有任何好消息的时候,外面的非议便已然愈演愈烈。
没法子,后宫佳丽如此之多,皇上也曾雨露均沾,也曾有盛宠,独宠的妃子,可怎么就都无法有孕,而只有你有孕了呢?
就如民间大家族内若是子嗣不丰,都会有人说是正妻无容人之量一般。
更何况是一国之主,到了这个年岁,只有一位皇子,身为正妻的钱宜双怎么可能逃得掉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