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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遗梦南国 > 第84章 建康府江阁攒机缘 尊侯院驸马醉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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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建康府江阁攒机缘 尊侯院驸马醉失态

却说萧辰一路闷着头,走出了南苑。

建康县府衙,是在大司马门西南,广阳门东北的一处四进院儿。

萧辰望了望门头,停下了脚。

都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儿,江阁做了新府令,可这门头还和去年的一样。

萧辰不由得想起去年,险些把小命丢在里面的情形。

两个衙役见萧辰来到大门前,便挺身向前。

“何人造访,还请报上名来!”

萧辰见状低头拱手。

“在下萧辰,特来拜见江府令。”

“哦?是萧常侍啊!”

二人下了台阶,深深施礼。

“二位不必客气。”

衙役咧嘴一笑,甚是亲和。

“常侍还请偏堂吃茶,小人这就去请府令来。”

“劳烦你了。”

于是萧辰由另一个衙役领着,来到了偏堂端坐等候。

不一会儿,只听得门外脚步声急促,没等人进门,声音便传了过来。

“第下驾临县府,江阁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这称呼倒是亲切。

只见江阁于门槛处跪地叩首。

“萧辰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还望府令见谅才是。”

萧辰说着,便将他扶了起来。

“近日郊外生出贼寇,又有豫州流民填塞御道。”

“诸事缠身,故而未能到别院参拜。”

“江阁失礼,还望第下恕罪。”

“呵呵呵,府令这是哪里的话。”

“如今别院已经修葺完毕,这都多亏了府令你啊!”

“对了,修房子的木料和工钱,我回头让辛寿送过来。”

“第下多虑了。”

“别院修葺用度,乃是度支王尚书奉尚书省之令亲自安排。”

“下官无非是出力跑腿罢了。”

“哦?你说的是度支尚书王迁?”

“正是。”

“额......难道第下不知此事?”

萧辰愣了愣,还真没人跟他说过,跟这位王迁并无交情,怎么王迁如此勤快,做了好事还不留名了。

“适才下官正与王尚书奏报账册,故而耽搁了。”

“既如此,何不请王尚书一起过来聊聊呢!”

“第下此话当真?”

江阁眨眨眼看了看萧辰。

“呵呵呵,府令多虑了,王尚书为了别院事务如此操劳,我本应该当面感谢才是。”

“如此,下官就放心了。”

这是什么话,萧辰听得朦朦胧胧。

“不知府令此话何意啊?”

“额......下官一时昏滞,让第下见笑,见笑了。”

不用江阁多说,萧辰也猜出了几分。

王迁是王柬的哥哥,又和袁昂是亲家。

而自己和王柬、袁昂他们向来不对付。

江阁是怕贸然引荐,免不了让萧辰尴尬,而王迁虽然地位够高,就是迟迟没有受到朝廷重用,他倒是想和萧辰拉拉关系,伺机寻求更多机会罢了。

如此,萧辰微微一笑。

“王尚书现在何处?就劳烦府令带我去见见,以表我心中谢意。”

“王尚书就在正堂,第下请随我来。”

江阁扬手示意。

于是二人来到了正堂,只见王迁跪坐在凭几上,若有所思。

“下官拜见尊侯。”

“第下知道尊侯在此处,特地让下官引荐。”

江阁上前低身拱手。

王迁见了萧辰,急忙起身深深失礼。

“老臣参见萧常侍。”

“尚书真是折煞我了。”

萧辰上前拱手示意。

“适才听江府令说尚书也在府衙内,故而我过来拜会,未能提前通报,还尚书恕罪。”

“哎!哪里哪里。”

“老朽常于朝堂之上,得见萧常侍屡出奇计良谋,心中早已十分敬仰。”

“只是没有机缘躬身拜会,今日得见常侍,乃了却了老朽一番心愿啊!”

“呵呵呵,承蒙尚书抬爱,萧辰实在是不敢当。”

江阁在一旁陪笑着,而后给二人各自续了一杯茶。

“尚书请!”

“常侍请!”

于是二人相对而坐,吃起茶来。

“对了,适才府令说别院修葺所花费的银钱木料,都是度支署部安排的,之前我还不知道此事,今日来此,乃是向尚书表示感谢。”

“呵呵呵,常侍客气了。”

“我部乃受陛下旨意,执行袁公手令罢了。老朽得知别院失火,内心深感不安,又怕常侍多心,故而没能当面说明,还望常侍见谅啊。”

“话虽如此,不过别院修葺,王尚书-和江府令少不了劳心费神,萧辰又怎能不挂记在心呢。”

“今日来的匆忙,回头我让人将修葺花费折算成银钱,送到尚书府上。”

“萧辰无甚功劳,断不能浪费宫里的银钱啊。”

江阁见状上前微笑道:“常侍贤能忠义,朝中无人不知,别院修葺乃是圣意,尊侯日夜操劳,前后奔走,亦是公事所需。”

“常侍若是如此,今日我江阁便是罪人了。”

萧辰一愣神儿,看来江阁这人很通透啊!

王迁微微笑着,接过话茬:“呵呵呵,府令所言甚是。”

“常侍好意,老朽心领了。我身为度支尚书,所行皆陛下谕旨。如若私自接受银钱,岂不是坏了规矩。”

“到时候落个中饱私囊之罪,我可担当不起啊,呵呵呵。”

这话说的没错,于情于理萧辰都没必要自己花钱了。

于是他跟着陪笑,也不再多说。

“公是公,私是私。”

“尚书秉公为政,思考周密,乃人臣榜样。与您相比,我确实欠考虑了。”

“既如此,我自罚一杯。”

说着,萧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王迁和江阁二人见此,不由得抿嘴儿一笑。

“早问常侍乃性情中人,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

“老朽斗胆,请常侍到府中一叙。”

“不知常侍意下如何啊?”

嚯!

王迁这是要干啥?

之前在朝中王迁都是站在临川王那一边,对新政,对救灾都有异议,对萧辰更是有意见。

每有参奏萧辰之表,他一定在名单里。

难道说他要缓和关系吗?

“额......”

“尚书好意,萧辰心领了。”

“只不过我并非懂礼之人,到了贵府,恐怕生出笑话来啊。”

王迁听后不由得大笑起来。

“呵呵呵......”

“常侍快人快语,乃是真性情。”

“老朽向来鲜与人结交,只因心中敬仰乃是常侍这般直爽痛快之人。”

“走,我们这就出发。”

王迁说着,起身便拉起了萧辰的手腕。

萧辰不再推脱,跟着走了出去。

都说王迁府里包罗万象,到那瞧瞧看看,混一顿酒也是好的。

建康府衙后门,有一驾四乘牛车。

车长两丈,宽一丈余。

上有黑色锦缎华盖,四角处各自嵌着一颗铜制鹿首。

两侧有甲士十数人,各个穿戴着泛着红光的盔甲,头戴盔胄,又有铜制面罩遮着脸面。

“来人,将名单上这几位上宾,请到府里。”

“是!”

甲士接过王迁手中糙纸,骑马奔去不说。

“常侍请!”

王迁扬手示意。

“奥,尚书先请。”

王迁听后点头示意。

两个仆人小跑过来,跪地当上马凳。

王迁揽着宽袖长袍蹬了上去。

还别说,萧辰还真没见到过这种上马蹬。

之前陛下上牛车也不过是一张桦木质地的凳子,七殿下用的是车上自带的折叠梯,就连那临川王,上马也不过是踩着石墩儿罢了。

于是萧辰抬高了右腿,径直踏在了车身的后沿儿,也跟着上了车。

车驾内桌案、锦垫、茶釜、点心、笔墨书册等一应俱全。

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况且这辆车可不是平常的小车。

萧辰先是缓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到建康县府是做啥的?是问那个赌坊店家的案情进展的。

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问不说,还跟着王迁走了,这叫啥事儿!

“常侍可是有什么心思了?”

王迁给萧辰续了一杯茶问道。

“实不相瞒,我还有事问江府令。”

“不过一时情急,把事情给忘了。”

“若老朽没猜错,是那北市赌坊一案?”

“对,就是此事。”

“据廷尉刘嗣芳说,此案已交给了县府审理,我今日来府衙,就是想问一问进展的。”

“呵呵呵,难道常侍还不知道吗?”

“鹿鸣堂崔雷投毒害主一案,乃是陛下钦定。”

“嗯,陛下钦定,我当然知道。”

“既如此,常侍又为何还要深究呢?”

萧辰听后侧身朝着珠帘外望了望。

“都说世事无常,崔雷在我身边侍奉十分贴心,我早已把他当成兄弟看待了。”

“虽说投毒一案已结,但如今我发现了新线索,难道不应该深究吗?”

王迁捋了捋胡须,微微笑了笑。

“恕老朽直言,我之前与常侍在政见上有诸多相左之处,不过今日即同车而行,老朽就冒昧了。”

“还请尚书不吝赐教。”

王迁听后摆了摆手。

“崔雷一案,看似简单明了,不过从陛下钦定此案来看,其中必有内情。”

“您也是这么想的?”

“常侍稍安。”

“老朽虽作此猜测,但对于其中细微并不知情。”

“自古天子决断天下,抚慰苍生。”

“这其中权衡之术,尤为重要。”

“若事事都追究巨细,寻求正果,最终只会失了人心。”

萧辰皱着眉头,没太能听懂。

“呵呵呵,常侍此态,亦如朝中诸多臣工所示。”

“揣测圣意,乃是为官之道。”

“不过稍有偏颇或是曲解,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劝常侍,还是就此作罢吧!”

这话听着很像屠老之前说的,看来翻案这事儿,还真就得好好想想了。

萧辰稍稍点了点头。

“都说常伴天子之人,其心思定是滴水不漏。”

“尚书之意,萧辰明白了。”

“呵呵呵,如此便好。”

说着,王迁撩开了竹帘,朝外望着。

“你看这北市,昼夜人来人往,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是啊。”

“商业兴隆,自然就有了租税、贡钱。”

“房屋建设、屋舍修缮、陈设置办、买卖交易、情报贩卖,都是产业,上下游被带动了,国家机器也就转动了。”

“好一个欣欣向荣啊!”

王迁听后低眼对着萧辰打量了一番。

这小子字字通透,句句直白。

你说他这是不懂得为政?不懂得为人?不懂得官场之道吗?

虽说浅显,但已经很难得了。

“呵呵呵,常侍此言,莫不是话里有话。”

“只是老朽久居北郊,已经见怪不怪了。”

萧辰听了此话,只是一番陪笑罢了。

说话间,已到了南昌侯府正门。

二人相继下车,又有一家仆小跑过来。

“禀尊主,袁公因到京都各县巡查灾情,未能来此赴宴,其余公卿,皆已在内堂等候了。”

“嗯,知道了。”

王迁说完,扬手示意。

“常侍请!”

“您请。”

此时,大门里面有几人快步走来。

带头的是吏部尚书王柬。

身后还有五六人。

“常侍登门,我王家蓬荜生辉啊!”

王柬上前稍作拱手示意。

“是王尚书,萧辰有礼了。”

“呵呵呵,常侍客气了。”

“我来引荐一下。”

“这位,是中书郎刘孝孺。”

萧辰和刘孝儒算是旧相识,毕竟在紫光堂编纂新政时就认识,私下里也见过几次。

于是二人互相拱手。

“孝儒兄别来无恙啊。”

“劳常侍惦念,孝儒一切安好。”

王柬见状陪笑道:“看来二位颇有来往,如此甚好啊,呵呵呵。”

于是王柬朝着身旁扬手示意。

“这位是太子家令江彦标。”

一个身着褐色宽袍,头戴漆沙笼冠,身姿细瘦,颇具文人雅士风范的老大哥向前拱手示意。

“下官见过萧常侍。”

“久仰久仰。”

萧辰拱手回礼。

“这一位,乃国子博士殷灌蔬,诗赋典籍烂熟于胸,实为我朝文人之首啊。”

“不敢不敢,王尚书真是折煞我了。”

“诗曰: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我乃院中一小吏,目光短浅,唯愿日夜相继,苦读终身罢了。”

殷灌蔬手中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竹篓,里面装着几册书卷。身着墨色锦袍,白嫩的脸蛋儿被黑底那么一衬,倒是显得年轻了些。

“早闻诗经博士学贯南北,今日一见,萧辰佩服不已。”

“不敢当,不敢当。”

“萧常侍心怀家国,腹有良谋,直言进谏,敢为人先。”

“实乃我朝臣工楷模啊!”

“都说文人相轻,今日我见二位互相赞许,尤不能各表心意,不如过会儿把酒畅谈,亦不失兄长一番好意了。”

“呵呵呵。”

王柬捋了捋胡须打趣道。

“那是自然,不过我看还有两位先生有些面生,王尚书还是先给引荐一番吧。”

萧辰笑呵呵的回道。

“呵呵呵,怪我怪我。”

“这位是我朝驸马督尉、国子祭酒殷季和。”

只见殷季和颧骨高耸,面色稍有苍白之意。着一身青色锦袍,腰间悬着一块白玉,又有一把腰扇攥在手中,见了萧辰深深施礼。

“早闻萧常侍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季和之幸也!”

“原来是驸马爷啊!早听说我朝有两位文豪驸马,其中殷驸马修录书册,校注古籍,实乃万世之功。萧辰心中早有仰慕之意,今日得见,乃三生有幸。”

“呵呵呵,常侍先别急,这还有一位驸马。”

王柬侧身朝着一人点头示意。

“这一位,乃是太子舍人、都亭侯、长城公主驸马柳彦游。”

这位驸马就显得年轻多了,看起来跟萧辰差不多,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只见他面色红润,两腮棱角分明,头戴雀首金簪,身着米色宽袖长袍,腰间垂着一块褐色玛瑙石,只见他收起手中玉箫,向萧辰拱手作礼。

“常侍有礼了。”

“萧辰给驸马问安。”

萧辰低身还礼。

看来长公主和二公主的驸马都在这了,要是自己和嬛儿的婚事定了,那以后就是三个连桥儿见面探讨了。

萧辰美美的咂了咂嘴,微微浅笑着。

如此,一众人由王迁引着,来到了内堂。

王柬见状便示意萧辰坐到正位。

萧辰哪里肯上座,于是推脱再三,便坐到了左侧第二位,紧挨着前面的王柬。

天气忽然燥热,仆人便把大堂前后的门扇打开通风,忽闻屋子四周有雨滴声声,萧辰不由得回身望了望。

“下雨了?”

几人听后无不掩面浅笑,

王柬欠了欠身子。

“常侍稍安,雨水乃出自寒橼,其中可储藏霖露,加之以冰凌生凉,每逢暑热,便疏其洞孔,乃北地纳凉之法也。”

“奥!”

以前在电视剧里见过这一幕,不过毕竟那里的雨水太过夸张,难以让人信服。

于是萧辰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

挑高足足有两丈多,中间是个正方形大厅,前后左右各有两间侧室,中间皆可开门,如此一来室外被降过温的凉风便可贯通室内,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真是超前。

“今日能得萧常侍驾临,实乃迁之幸也。”

“还请诸位满饮此杯,以表互相结识之意。”

几人听后,皆面带微笑,举起酒杯互相礼敬,而后以宽袖遮挡,吃了下去。

“呵呵,常侍屡屡谏言,皆成大事,又得陛下钦赐子爵,虽说爵位平常,但食邑过千,乃古今子爵所未有也。如此,足见圣恩厚重啊。”

“柬,甚为钦佩!”

“是啊,太子殿下于太学院多次夸赞萧常侍,还以常侍之行勉励我等,要我等多向常侍讨教。”

“只是我上下卑浅,迟迟没有机会得见尊驾,今日幸有二位尚书引荐,灌蔬日后定要虚心讨教才是了。”

“二位前辈言重了。”

萧辰低身拱手。

“我不过是一个番人罢了,得遇圣主错爱,故而口无遮拦,配不上直言进谏。”

“萧辰能有今日,还要多谢诸位前辈不计前嫌,一切以国家为重。”

“借此美酒,萧辰向诸位前辈致谢了。”

说着,萧辰端起铜碗,一饮而尽。

“痛快!”

“想我殷家历侍两朝,唯当今圣主最是英明。”

“只不过我生来喜静,又酷爱典籍书册,以至于痴迷沉沦,虽说所嗜为我所爱,但终究命是......运难悖啊!”

殷季和仰首长叹,自行干了一碗。

“我若有常侍半分直爽,又何至于......”

驸马柳彦游急忙戳了下殷季和。

“季和兄,你醉了!休得胡言!”

“我哪里胡言了!”

“长公主与那索虏苟合于京都,已成了天下人笑柄。”

“更为甚者,竟频频与其叔父私会!”

“她既然无羞无耻,还容不得我说了吗!”

几人见状不免露出些尴尬来。

此时王迁欠了欠身,欲说还休,只是侧身看了看王柬。

王柬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殷驸马乃性情中人,虽说诗书可陶冶心性,但世俗之事亦使我等苦恼不堪。”

“所谓宿命难违,不提也罢!”

“诸位,咱们再吃一杯。”

几人缓过神儿来,再次饮了一杯。

只见那殷驸马泪眼朦胧,嘴里念念有词,没一会儿,便昏睡过去了。

柳彦游朝着几人连连拱手,而后搀着殷驸马,回了城中的馆驿不说。

有诗云:

萍藻浮水长相连,薄翼掠影舞翩翩。

多情自古难书尽,两目低垂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