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租房里,什么都小,只有床大。
是不可多得的能让玩家正常睡觉的副本——缺点就是只有床板,并且很脏。
路弥用道具安置好热水,沐浴露等东西,让罗曼先去洗澡。
自己打开衣柜找了件原主人留下来的旧衣服,擦了擦床板上的灰尘。
这件衣服是他随手拿的,一件款式很老的薄外套。
擦完以后,刚准备丢开,却摸到衣服口袋里好像有东西。
是一张两寸的蓝底照片,已经有些褪色了。
上面是一个十几岁穿校服的女孩,板着一张阔面脸,全然没有青春气息,只有对生活的怨气。
他打开手机,和拍过的怀表上的小女孩对比。
但年幼和十几岁的差距实在太大了,路弥暂时看不出什么相似的地方。
怀表上的小女孩,额头偏中心的位置有一颗痣。
但这张照片上的女孩,留着厚重的齐刘海,也没法通过这个特征来对比。
他又把衣柜里其他衣服拿出来挨个翻,除了几只蜘蛛的尸体,和仓皇爬走的蟑螂,一无所获。
“我洗好了。”
带着热气和沐浴露的香味,罗曼大型犬一般凑了过来。
“啊,床还没铺好。我找到了这个。”
路弥把照片给他看,“不要靠过来,你看我肩膀这里的衣服都被弄湿了。”
罗曼透过几缕湿发看了他一眼,眼神沉静。
然后愤愤地在路弥肩上猛蹭几下:“那个男人碰了你这里。”
“一时分不清你是狗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路弥又好气又好笑,“竟然还想着那个人?”
罗曼没有回答。
路弥说过,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是不能管对方被谁碰了哪里。
他主动拿去路弥刚刚调出来的被褥:“我来铺床,你去洗吧。”
“嗯。吹风机放这了,你记得吹干头发,这里晚上最好早点睡着。”
路弥抱着睡衣走进浴室,这里已经被罗曼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揉捏着衣服的布料,他叹了口气——
他们就像恋人一样,会互相吃醋,彼此照顾。
可不知为什么,就是到不了名正言顺的那一步。
罗曼假装不经意地引导着,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等意识到罗曼潜藏在每一个动作后的小心机时,自己已经无法拒绝他了。
洗完澡,路弥关掉灯,刚走到床边,就被一只手拽进被窝。
“罗曼。”
他单手撑着床面,出声警告。
“对不起,我太开心了。”罗曼道歉,手却没松开。
路弥懒得跟他计较,自己躺好,感觉有人给自己把被子按了按边角。
被子下,罗曼握着他的手,贪婪地轻轻摩挲。
路弥冷静地闭上眼,渐渐睡着了。
罗曼似乎一直醒着。路弥又一次梦到了金比,却因为感觉到手被人紧紧握着,有了十足的安全感。
梦里,他对扭曲变幻的金比说:“走开!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金比尖叫着,朝他俯冲过来,路弥下意识想要蹲下,现实中的身体随之猛地颤动了一下——
“别怕,我在。”
有力的手将他揽进怀里,路弥感觉自己的脑袋顶着罗曼的下巴。
黑暗中他瞬间清醒——罗曼,摘下了面罩。
他的心怦怦直跳。
现在,只要他腾出一只手,召唤火焰,就能看到罗曼的脸。
之前说自己早就没有兴趣之类的话,其实是骗别人也是骗自己的。
他好奇,他想要了解罗曼。
“没事了吗?”
罗曼问他。
路弥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睁眼。
继续睡吧。
等罗曼愿意在他面前摘下面罩的时候,他会看到的。
然而这时候,一道女声响起,尽管微弱,路弥还是能听出其中急切的意味:
“……救我!这里好可怕,救救我!”
握着的手松开,感受到罗曼戴面罩的动静,路弥无奈地睁眼。
副本的夜晚,当然不会让他们轻易挨过去,尤其是在两个人都醒了的情况下。
那道求救的声音还在继续,并且越来越大。
来源不是外面,就在他们床边。
那面被白布盖着的全身镜。
“求求你了,让我出去!”
伴随着手掌猛烈拍打镜面的声音,那镜子也晃动起来,整个屋子被搅得不得安生。
路弥继续躺着,他本不想搭理,可那声音一直持续着,带着颤抖,嘶吼,越来越吓人。
怕出什么变故,路弥问道:“你是凡凡吗?”
求救声消失了。屋子重归平静。
过了一会,它回答:“是,我是。”
“我叫邱不凡,今年十七岁。”
“我被关进了镜子里,请你帮帮我,救我出来。”
罗曼的手又一次握了上来。
路弥在他掌心里轻挠一下,若无其事顺着它的话问:
“你先说,你是怎么被关进去的?”
那声音回答:“这是一面神奇的镜子。我搬家到了这里,在其中看到了我最渴望的东西。”
这一部分和路弥经历过的没差,暂时挑不出毛病。
路弥不作声,那声音接着道:“然后我就被它蛊惑,走进了镜子里。”
这里乍一听,好像也没问题。
路弥接着问:“你是说,你看到了镜子里的场景,就不受控制地走进镜子里,然后出不来?”
“差不多是这样。”
“噢,”路弥安心地闭上眼,“晚安。”
那东西显然被噎了一下,意识到被耍了以后,隐约带着怒气问道:
“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了,不来救我吗?”
“不救,”路弥好心提醒,“我没有答应你,问完话了就会救你出来。”
更何况,这只鬼演技拙劣。
前面的求救声和后面回答问题的声音,虽然是一模一样的声线,就像是同一个人说的话。
但差距过大。后者态度阴冷,一点也没有身陷囫囵的紧迫感,显然是个不完美的复制品。
“耍我,竟然敢耍我……!!”阴风骤起,窗帘被吹得鼓鼓的。
罗曼把人揽得更紧了些:
“真吵,在副本里就没睡过好觉。”
路弥“哼”了一声:“下次就别跟着进来了。”
“不要。”
第二天早上,玩家们一楼大厅集合。
那个大眼睛男生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裹着明显是游戏里的毯子,面色苍白,一副随时都能呕出来的样子。
昨天戴眼镜的男人叫梁麻风,关切问他怎么了。
男生鼓着眼睛,看向正在不紧不慢吃肉包子的路弥,又怕又恨:
“他……他害死了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