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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墨燃丹青 > 第一百一八章 好惨的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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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月回南府,已临近日暮,孤零零的门头下两只应景的大红灯笼显得敷衍又孤单,门房与前后院皆空空荡荡,连大家大院里素来热闹的后罩房都只是零星地点了两三盏充作照明的烛灯。

整座府邸安静、空旷、人烟稀少,好似说话声稍大一些,便能听见一重又一重的回声。

山月步履匆匆,一路穿过抄手游廊至侧水畔。

湖心亭灯亮如昼,山月未有一丝犹豫,便提裙便迈入回转狭窄的湖心窄桥。

山月刚踏入窄桥,身后的树丛便动了动。

树丛中探出两颗头,一个肩头挂着几串小叶松针,一个头发上撇了两片略有泛黄的枯叶。

小叶松针单手搭树干,愣愣发问:“她,她就这么进去了?”

枯叶蝶薅了薅头发:“那咋的?你拦她呀,你去拦她呀——落风大哥都抢着给她送参片,你有本事你去拦。”

小叶松针:...他没本事,他不拦。

至湖心亭,亭中矗立一座两层高的阁楼,两层皆点灯,灯火通明。

山月刚想叩门,门便从里间猛地打开,一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子在地上弹开。

“请进。”里间传来薛枭低沉的嗓音。

山月微微垂眸,提裙跨过门槛。

阁楼牌匾上挂“侧水畔”,堂屋架高极高,木梁高悬,梁上书“敬静其书”,笔锋内敛,规行矩正,起笔规范,但收笔十分豪迈。

山月看落款,左侧上书“丹朱翁”。

东北方,靠墙架有一整匹榆木书架,满满登登的摆满书册,书架前摆放一张比八尺大汉展臂还长的老料厚木书桌。

薛枭就端坐于书桌之后,手侧摞有三四本泛黄的大部头。

山月侧眸瞥过,皆是《天工开物》《营造法式》《考工记》等几本极为实用的古籍。

“请坐。”

薛枭眉目疏朗,撩袍起身,自身侧的红泥小炉上随手拎起紫砂壶,旋了两只配套的茶盏,先是关公巡城,接着韩信点兵,将茶涓滴不遗分尽,壶嘴将茶盏向山月处轻轻一推:“普陀白茶,你尝尝。”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姿态从容,礼仪上佳。

一手茶道功夫,行云流水,竟比六司出来的刘阿嬷更具观赏性。

山月双手接过,低头小啜。

嗯,也更具品尝性。

若是时有闲暇,斜倚湖畔,饮两壶茶,倒是雅兴。

但现在没有时间。

山月放下茶盏,自怀中将祝氏给的那只玉瓶放到桌上:“...祝夫人给的,每日三滴,下到你饮食中,三日之内便下肢无力...”

山月话还未说完,薛枭便开口顺言接下。

“三日迈不开腿儿,五日张不开嘴儿。十日成个废人,一口气儿吊着,活不了死不成,除了人身七窍有用,其余均无用地。”

薛枭单手拔开玉瓶塞子,鼻尖凑拢嗅了嗅:“无色无味,亦可躲过银针验毒和大夫诊脉。”

秋桃生在山野,不太懂规矩,非常夸张地捧场,“哇”了一声:“这么厉害!”

薛枭勾唇一笑,嘲讽意味十足:“对付我,必要用最厉害的物...”

薛枭从山月的面容上一扫而过:“...和人。”

山月一时没听清。

薛枭转过眼,却像什么也没说,垂眸再道:“准确地说这不是毒,是药,弊端有二:一则为需每日准时准点下药,一旦中断便需从头再来,且每一轮所需时间要多加一倍;二则,汤水过烫,此药则无效。”

山月诧异:“你怎么这般清楚?”

玉瓶塞子一打开,抓在木架子上的玉团鹦鹉立刻扑扇翅膀,在薛枭肩上闲庭漫步般,踱来踱去。

薛枭微微眯起眼,眸光中的恨意不假掩饰:“因我祖父死前数年,便是这般行状!”

山月惊愕。

薛枭肩上的鹦鹉惬意地眯着单眼皮子,拿毛茸茸的脑袋顶薛枭的下颌。

薛枭偏过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雪团鹦鹉的头顶,眸光变得很温柔,再抬眸,目光瞬时冷冽,举起手来,指向窗棂下的框条:“我祖父卧床五年后,便是用那根木条....悬梁自缢,而亡。”

那根框条,距离地面不足三尺(1米)!

该是怎么样强烈的决心,才能这般自缢身亡!

山月轻轻抿唇。

薛枭轻轻抬起下颌,让这口气顺下:“我一岁时,祖父离奇卧床,大夫皆以为是风猝,便照着风猝医治,谁知丝毫不见好,除了七窍、脖子和头,任何地方都无法动弹——我六岁,已入清越观静修,祖父趁夜黑风高,下人入眠,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依靠能动的脖子和头,一寸一寸从床榻爬至此处,用嘴将挽帘的布条打了一个死结,将自己的脖子伸了进去,早晨天明,仆从才发现瘫痪已久的祖父早已咽气。”

“当年我还小,祖父死讯传来,我自清越观疾奔回家,大伯一家不许我入内摔盆捧灵,说是因我身带不祥,而祖父却偏爱照拂,便被中邪反噬至此!——二房摔盆的小辈,定为薛晨。”

薛枭仰起头,眸色直盯梁上那方“敬静其书”:“我跪在府外,没有白布,便捡起路上被千百人踩过的白幡拴在头上,偷偷跟在队伍最后。”

“下葬时,要打开祖父的嘴,塞进定魂的珠子。”

“他们打不开。”

“祖父死前数年,都犹如一只任人宰割的困兽,却偏偏在死后,叫他们吃了瘪!”

“我撞开人群,一头磕在棺材上,我想告诉祖父,我来了,我在这儿。”

“祖父的嘴张开了。“

“里面咬着一卷用油布纸裹住的布条,上面用血写着,待我成亲,我便与薛长丰分家,南府给我,北府留给薛家时任家主。”

“大伯气极,着人压制我,企图将布条一把撕碎,我死死咬住布条,大伯在我嘴里来掏,我便一口咬在大伯虎口,无论怎么样都不松嘴。”

薛枭一声轻笑:“也不知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来的气力,我快要将大伯的皮肉都撕下来了,满嘴的血腥味。”

“我当时只觉得甜。”

“我爹慌了神,一巴掌打在我左脸。”

薛枭侧过脸,食指随意虚点了点左耳:“这里,便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