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昭踱步走到鹿眠面前，仰着头，漆黑的眼瞳泛着冷意，面无表情的盯着鹿眠。
鹿眠微微一愣，墨昭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乖巧软萌、又十分听话的一小孩，从来就没有露出过这么严肃的表情。
墨昭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了。
他眼眶一红，脸上委屈的表情立刻浮现，仿佛刚刚那面目表情的模样是鹿眠的错觉一般。
墨昭盯着鹿眠手里的衣服，声音可怜兮兮的：“眠姐姐，刚刚不是说不要淑妃宫中的衣服吗？你怎么又拿上了？如果你喜欢闻衣服的话，我把我的衣服脱下来给你闻好不好？”
他说着，动手就要解开自己的衣衫。
“别……”鹿眠连忙制止他这脱衣服的动作。
鹿眠来之前，墨昭就只有他身上穿的那一套衣服。
而且那套衣服还脏兮兮的，洗都洗不干净，鹿眠第一次给他擦洗了身体之后，直接将他脱下来的那套衣服给丢了，然后墨昭身上穿的一直都是鹿眠的衣服。
为了让他有衣服换洗，鹿眠还特意将自己的两套中衣裁剪成了适合墨昭的尺寸。
现在墨昭身上穿的衣服，其实是鹿眠的。
他身上就这一套衣服，脱下的话就直接遛鸟了。
鹿眠可没有这种癖好。
鹿眠抓着墨昭的衣领，对他解释：“我刚刚闻一下这个衣服，是因为感觉这个衣服上面有一种怪怪的气味。”
墨昭眨了眨眼：“什么气味？”
鹿眠给墨昭闻了一下，墨昭摇摇头，他什么都没闻出来。
鹿眠干脆打了一盆水，丢了一株草药进去，然后将刚刚那件衣服丢进去。
两人在旁边耐心的等着，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盆里的水就变成了黑色。
别说这布料质地上乘根本不会掉色，就算掉色，宝蓝色的衣服怎么也不可能泡出黑色来。
鹿眠对墨昭说她刚刚发现的事情：“这衣服有毒，应该是之前被人用毒药浸泡过。如果不是我这里刚好有凤还草的话，就算用皂角都洗不出来。
毒在衣服上，人穿着衣服之后，不会马上中毒，而是慢慢的中毒，可能等到毒发那天也难以被人查出毒居然是在衣服上。淑妃娘娘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
墨昭没有关注那衣服，他第一时间抓住鹿眠的手，神色十分关心：“那眠姐姐呢？刚刚碰了那衣服，眠姐姐会出事吗？”
“我没事。”见墨昭第一反应居然是关心自己，鹿眠不免心头一暖：“这毒性不强，而且我刚刚也就拿了一下下，待会洗个手就好了。”
墨昭催促着：“那眠姐姐快去洗手。”
待鹿眠去厨房那边洗手之后，墨昭转身盯着那盆浸泡着衣服已经完全变黑的水，神色阴沉，眉宇阴鸷，再也没了刚刚在鹿眠面前时的纯良无害。
包袱里好几套衣服，不可能就这一件是有毒的。
鹿眠洗了手之后，用扫帚将那一包袱的衣服扫去了一个平时两人都不踏足的屋子里。
还有泡在盆里的那件衣服，也被鹿眠倒在偏僻墙角。
不管是鹿眠还是墨昭，两人都没想过要将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淑妃既然敢这样做，肯定也留了后手，说不定就连替死鬼都已经找好了。
而且墨昭现在的情况，并不算好，恐怕就算皇帝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也不会替他做主。
将那些衣服处理掉之后，这件事情被两人默默装在了肚子里。
两人虽然不说，但这件事情对两人的生活还是有一些改变的。
在墨昭的腿脚好了之后，鹿眠就加大了对他的教育。
上午鹿眠给他讲课，下午墨昭自己在沙地上练习大字。
鹿眠在每个世界都是高材生，阅读过的书籍与典故无数，虽然不是全部都能背下来，不过用来教导墨昭，也算是绰绰有余。
且鹿眠之前在某个位面的时候当过女帝，掌权治国之道对她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再也没有比她更合适墨昭的老师了。
墨昭之前听课的时候就很认真，现在比以前更为专注认真，每天下午花费在练大字的时间也更多了。
淑妃将鹿眠叫过去的这件事情，给两人都警了个醒，就算墨昭安分的待在冷宫不惹事，也一样会有人盯上他。
墨昭练大字的时候不用鹿眠盯着，他虽然处于这个年龄，但缺乏同龄人的活泼童趣。
而且从小就被当做储君培养的他，比谁都更知道知识的重要性。
在学习上，他比谁都用功自律。
反倒是鹿眠，看着墨昭站得笔直的个子，突然想起了他之前做的那个轮椅。
鹿眠去房间里将轮椅推出来，自从墨昭的双腿好了之后，这轮椅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一直被堆在角落里，以至于现在被推出来的时候，上面已经落下一层薄薄的灰。
待墨昭以后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必然还是要坐这轮椅的，鹿眠蹲身打量着轮椅。
之前她就发现了，这轮椅制作得并不好，笨重不灵活，就连转弯都得费上老半天的时间。
鹿眠端详了一下，或许她可以改装一下试试。
临近饭点，鹿眠又要去御膳房拿两人的饭菜。
墨昭站在门内，恋恋不舍的：“眠姐姐早点回来。”
“好，我知道的。”鹿眠摸了摸他的脑袋：“也记住我之前说过的话。”
待墨昭点头之后，鹿眠转身离开。
大门紧闭，墨昭隔着门缝看着鹿眠的身影从视像里消失不见，他再也忍不住沉下脸，泄愤似的握拳重重锤在了门上。
墨昭第一次恨自己的弱小无能。
如果不是他现在见不得人，如果不是他现在身份低微。
如果他还是曾经那个备受宠爱，众星捧月的太子。
他的眠姐姐也不至于每天都要做这么多的事情，甚至连出宫去御膳房一趟都提心吊胆的。
他也不至于每次都只能躲在门后面看着鹿眠远去的背影，满心焦躁却别无他法。
眠姐姐应该穿着最漂亮的衣裙，戴在最贵重的珠宝金簪，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都肆无顾忌才对。
墨昭的眼底，第一次流露出对权势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