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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心姝并未坐下,而是走到八皇子身后,伸手替他揉着额角。

温软柔和的语调缓缓流入八皇子耳中。

“王爷这几日都在宫里,必定劳累了,我替你松一松,舒坦些。”

人就是这样,再好的味道,吃腻了也觉得烦。

难得在曹心姝这里,八皇子生出了另一种放松的惬意。

他安静享受了一会儿,开口问:“我记得往年的夏衣都是六月底才发的,怎么今年早了这么多天?”

也只有他安静下来,才会注意到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曹心姝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天气这种事说不准的,有时候热得早有时候热得晚,听说去年的夏衣就做迟了。”

她晒笑一声,“晚几天倒也没什么,只是既然现在是我管事,我便想周全些,没必要让底下的人无故受折腾。”

八皇子抬手捏了捏眉心,懒懒回道:“你倒懂得体恤下人。”

曹心姝嘴巴动了动,将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有些话,还是借着别人的嘴说出来,效果更好。

“行了,”八皇子挥挥手,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坐吧,我跟你说说正事。”

曹心姝依言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两手搭在膝上,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柔顺乖巧。

“父皇的病好转了些,但依旧离不开太极殿。之前一直是长公主在照顾,我这几日守在他面前,好不容易说动了,让你也去跟前服侍。”

曹心姝心底沉了沉,有一丝不悦溢出来。

但八皇子的心思,她还是能猜到的。

长公主和皇帝再贴心,她都是周桓的嫡亲姐姐,日夜和皇帝在一起,随便说个什么话,吹吹风,都比旁人好使。

八皇子如今只有皇帝可以靠了,自然想在他身边留个自己的位置。

就算不能递上话,打听个消息也好。

曹心姝回道:“父皇有恙,我做儿媳的前去侍疾,也理所应当。我不在府里这些日子,府里的事就要让杜侧妃劳神了。”

“不必,管家会看着,你就放心去吧。”

曹心姝心里冷哼了一声。

有事就让她冲在前面,对杜月娘倒是一点儿苦头都舍不得让她吃。

八皇子说完这件事,就没说话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抬头望着窗台上的一盆盆景。

这段时间曹心姝心里烦,没事就拿剪刀修枝条,明明正是开花的时节,盆景却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带着几片叶子,风姿萧条。

曹心姝悄悄侧身打量着他,见他虽然看着那边,眼神却并没有聚焦。

让曹心姝进宫,并不是八皇子今日来找她的目的。

皇帝将周桓从京城支走,八皇子一直理解为,这是一种暗示。

朝堂上的力量,周桓掌控了大半,又有宋若甫替他盯着,他就算进了内阁,也插不了多少手。

皇帝的打算倒是不错,想要他趁机笼络朝臣,或许还想留下什么遗诏助他一搏。

可皇帝,也太看得起他了。

虎口夺食这种事,他还没有这种能耐。

周桓实在太强。

他想胜过他,从正道上是行不通的。

八皇子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眼中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王妃,你过来。”

曹心姝弯腰贴在他身边。

八皇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云妃......?!”

曹心姝满是震惊。

八皇子抬头,又说了几句。

曹心姝全身紧绷,有一种冰凉麻痹的感觉从脚一路攀延到颅顶,连嘴唇都在发麻。

“殿下......当真要这样做吗?”

八皇子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有点僵硬,嗓音暗哑,“那你认为,还有别的法子吗?”

他侧头看向曹心姝,言语间带着无尽的蛊惑,“我发誓,你会是大周独一无二的皇后。”

第二天一早,曹心姝就收拾好东西进宫了。

正好在宫门口遇到花姜和常氏。

“见过太子妃。”

几个人互相打了招呼,便一起往太极殿去。

常氏对曹心姝一直不大看得上,说话总是带着刺。

“晋王也太偏心了吧,想尽了方法把你送进宫,自己守着娇妾孩子,是个会享福的。”

曹心姝只是眉间轻蹙,转瞬便散了,好像并不在意常氏的话。

她回道:“能在父皇面前伺候,是咱们做晚辈的福气,若三嫂身体方便,想必也是争着要去的。”

她这番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容人指摘。

常氏哼了一声,没理她。

她的月份已经很大了,低头都看不到肚子,兴许这是她生之前最后一次见皇帝。

一旁的花姜,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皇帝不待见周桓,自然就不可能待见自己。

周桓一走,朝堂上的事原本应该由宋若甫总理,可皇帝硬是临时凑了一个六人制的内阁,将宋若甫手里的权利分了。

她今天过来就是走个过场,只要不要让人抓住不孝的把柄就行了。

至于曹心姝,她也是不想主动招惹的。

三个人还算相处和谐,顺利进了太极殿。

“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花姜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明黄帘帐,透过纱帘,皇帝单薄的身影若隐若现。

她静静数着微弱的起伏。

虽然外面传言,皇帝日益好转,可以她的所见所闻,实在未必。

“都起来吧。”长公主抬手,招呼大家起身。

曹心姝先走上前去,跪在皇帝床榻边,柔声道:“父皇,宁王殿下担忧您的身体,又实难从朝事中抽身,只能让儿媳代他在父皇面前尽孝了。”

皇帝抬起手,缓慢摆了摆,“老八历来是有孝心的孩子,你也很好,不错,不错。”

常氏和花姜都没有往前凑的意思。

皇帝不喜欢花姜,花姜还不想见皇帝呢。

谁让他把周桓支走的。

依她的说法,皇帝不是老糊涂,纯粹是间歇性神经病犯了,非要拿着储君瞎折腾。

“太子妃。”

冷不丁听到皇帝叫自己,花姜赶紧上前,“父皇,我在。”

“太子不在,你留在东宫,便消停些,别总惹出乱子。”

花姜......

她惹什么乱子了。

这老头不会说话,就别说啊。

皇帝咳了几声,音色粗重,气紧发涩,听起来很难受。

“记住了,你如今还没资格管到别人府上去。”

这下花姜明白了,看来她处置文竹的事,有人在皇帝耳边嚼舌根了。

肯定是八皇子干的,以他的性子,定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把自己摆了一道。

花姜看向长公主,正巧和她的眼神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