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若呆坐在床边,望着那扇缓缓合上的门,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闭上眼。
喃喃道:“·······不过是各取所需,有什么好难过的!”
这一夜,苏御再没回来。
清晨,目送小厮带着闫昭和子归去书院,又去公主府请安。回到侯府,想起闫昭管自己要杏脯,便让丫鬟婆子摘了一筐杏来。
去核,洗干净,一层杏瓣,一层糖,腌制了六个时辰,每一步都是她自己完成的,往时在平洲,这些她也从不让旁人插手。
闫昭嘴刁,但凡一步做错了,味道变了,他都不爱吃。
期间绾绾来了,送了些她亲手做的杏仁酥,见周云若在做杏脯,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模样乖巧。
每当周云若抬头,她便迅速递上一个怯生生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偶尔还会看着糖渍的杏瓣,咽咽口水,周云若浅笑,到底还是小姑娘。
捏起一块,递到她嘴边:“你尝尝,这甜味可适中?”
绾绾眸子一亮,杏瓣入了口,眼睛瞬间弯成月牙状。
她点头,声音里满是稚嫩的欢喜:“姐姐,这杏脯酸甜可口,比我做的杏仁酥还要好吃呢!”
说完,绾绾又偷偷地看了周云若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怯意与渴望,似想与她亲近,又怕她不喜。
周云若再次捏了几块杏脯放在她手中,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绾绾身子微颤,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带着绾绾在一旁坐下,廊外木栏上粉蔷薇开了满藤,清风拂过,满院花香。
周云若问:“想家吗?”
绾绾闻言,低头看着手中的杏脯,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想我阿弟,不知道继母还打他吗?”
说着,眼眶不由地一红,绾绾就赶紧往嘴里送了一块杏脯,她细细地咀嚼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小时候娘也给我做过杏脯,跟姐姐做的一样甜。”
她抬头望向周云若,微风再次吹过,花瓣落在绾绾的发梢,也落在周云若的心头,轻轻抬手,为绾绾拂去发梢的花瓣。
轻声道:“放心,你如今是他的人,你继母忌惮着侯府的势力,绝不敢像从前那般。”
绾绾看着她,眼中泪意未消:“姐姐,谢谢你,若不是你,绾绾还不知道要被魏九郎欺负到什么时候。”
她轻叹一声,侧脸看向一旁:“他也是你的依靠,以后遇着难事,去找他就是。”
话音刚落,温热的小手,覆上她的手面:“姐姐,幸好大人娶的是你,若换了旁人,只怕恨不得我被魏九郎糟蹋了。”
“听文远说,大人狠狠打了魏九郎一顿,还吩咐管家,以后不许他进侯府。”
周云若淡淡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释然。
待绾绾走后,她将腌好的杏瓣带汁液一起倒进锅内,收了汁,晾晒。
忙过这些,闫昭和子归也下学归来了。两个孩子自上次落水后,关系缓和了不少,闫昭一边吃着碗里的杏脯,一边说:”母亲,夫子今天没打我,他还夸我。”
闻言,周云若露出笑容,能被四门书院的夫子夸奖,确实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她轻声问道:“夫子怎么说的?”
闫昭放下手中的杏脯,小手不自觉地学着夫子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一脸正经地模仿道:“竖子见解独到,也算可造之材。望你再接再厉,莫负韶华。”
说完,闫昭还故作老成地摇了摇头,那模样逗得周云若和一旁的子归都忍俊不禁。
“母亲,昭儿不明白,他夸别人时都是直呼姓名,为何到了我就变成竖子了。”
周云若笑着将他拉倒身前,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闫昭咧嘴一笑:“知道了,下次我也这样说。”
在四门书院上了几天学,这孩子似乎懂点礼了。
眸光一闪,周云若注意到子归的手,忙握了过来。
“手怎么破了,有人欺负你?”
他摇头,还想用袖子去遮挡。
周云若顿时看向闫昭,语气肃然:“是你干的吗?”
闫昭拧眉,一脸的不高兴,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河豚:“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我呢?再说我也打不过他。”
“那这伤是怎么来了?”
闫昭见子归闷着头不吭声,忍不住斜了他一眼:“你就是窝里横,打我的时候可凶,见了那卫兆麟就怂,他个子高,你打不过不能跑吗?就杵那不动叫他打,跟个傻子一样。”
听此,周云若转向一旁低着头的子归,温声道:“子归,是他打的你,对吗?”
子归抬头,眼眶微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似乎有难言之隐。
“子归,你若还当我是你母亲,就告诉我事情。”
“母亲~皮肉伤,不疼,他那点劲伤不了我。”
“为何不还手?”
子归再次低头沉默。
闫昭往嘴里塞了杏脯,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道:“卫兆麟知道他是被母亲从乞丐堆里捡的,瞧不起他,嫌他是贱民,还说子归不配同他一起上课。”
那语气,事不关己,还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周云若看向闫昭厉声道:“子归也是你喊的,他比你大,你要唤他一声哥哥。”
闫昭嘟起嘴,满脸的不情愿:“我才不喊,被他们听到,也要笑话我。”
周云若的目光如炬,闫昭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垂下了眼帘。
“昭儿,”周云若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你落水,是谁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拼死将你救上岸。若他不救,你还有命站在这吗?”
闫昭一怔,那晚黑色的池水,好像吞人的巨兽,子归游向他:“昭儿,别怕,抓住我,抓住我。”
那些画面历历在目,闫昭不由得低下头。
又听母亲道:“你与他同唤我母亲,那便是亲兄弟,他们看不起子归,你袖手旁观,旁人焉能看起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要明白。你扪心自问,若换位处之,别人打你,子归可会袖手旁观?”
闫昭抬起头,看了看子归,突然想起,那次敬哥辱骂母亲,还踢自己,子归为护自己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又爬起身,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样子。
闫昭的心有一丝触动,缓缓走到子归面前,主动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下次,谁欺负你,我也帮你打回去。”
闻言,子归的眼眶微微泛红,他抬头看向闫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我比你大,该我护着你。”
周云若默默看着两个孩子,心底终于有了丝慰藉。
目光又落在闫昭的小脸上,不知怎地,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她慌忙转过头去,就见苏御静静地站在门口。
星眸凝着她,有一瞬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