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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沉默,简母目光转了一圈,弯起唇,故作轻松地安慰众人:“好了,你们真的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什么龙潭虎穴了,以前然然小的时候不是每年都去的,这有什么的,你们别大惊小怪的,不早了,都回去睡觉了。”

“对了嫂嫂,怀清呢?”

“他在学校准备考研,今年就不回来了。”

所有人都回了房间,客厅灯被关掉,简然的房门漏了条缝,简然手握着门把站在房门后一动不动,半晌,又关上门。

除夕夜当天,简然跟简母一道回了乡下爷爷奶奶家。

说是爷爷奶奶家,其实就是以前自己一家三口住的房子,在远离城区的一处别墅群小区里。

再次踏进这个小区,简然心里实在感概,她在这里长大,里面的每一条小径,每一处池塘,还有秋千和滑梯,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虽然这么多年,每年逢年过节都会买点东西给老人,但每一次进这个小区,都会让她的心情变得不平静。

沿着记忆中的路,绕过几条道,找到家门口,简然和简母对视了一眼,按响门铃。

很快里面就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进来,简然一听就知道,是她奶奶的骂声。

“你们还知道回来啊,这都几点啊,怎么着叫你们回来就是吃饭的啊,真当自己是享福的命啊!”

一开门就是骂骂咧咧的话,现在明明才九点。

简然挤出一些笑容,举起手里拎着的两袋礼品,对着开门系着围裙的妇人干巴巴笑道:“不好意思,奶奶,我们回来晚了。”

“妈,我们回来了,您在忙什么,我帮您。”

简母拎着水果进去,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厨房帮忙,简然也放下东西走到客厅张望,客厅里简老爷子正在拿毛巾擦拭窗户,见她来了,淡淡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毛巾往水盆里一扔,水溅得地上到处都是。

“爷爷。”简然努力维持住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笑得真心一些,走到他边上蹲下拿起水盆里的脏毛巾搓搓,仰着头看着他,“爷爷我来吧,您先休息会儿。”

简老爷子鼻子里喷出一声气,耷拉着眼皮,背着手坐到沙发上。

简然脱掉外套,换了盆干净的水,洗干净毛巾准备擦红木沙发,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拖鞋踢踏声,简然蹲下擦沙发背,抬头看向楼梯。

一个裹着深灰色睡衣的男人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正打着哈欠,拖着步子慢腾腾地走下来,眼睛半睁不睁,迷迷瞪瞪地喊:“妈,我的早饭好了没!”

“哎,儿子等一下,早饭马上就好了!”厨房里,简老太太冒出头回应了一声,简然听见她在让妈妈煮早饭。

男人闻言打着哈欠走到客厅,简然捏着毛巾站起来,冲走到客厅的男人笑笑:“叔叔早。”

“这不是小然么,今年舍得跟你妈回来过年了啊。”

“是啊。”简然无视他话里的嘲讽,大大方方应了声,偷偷快速打量完他。

这个人今年下半年刚跟婶婶离完婚,婶婶跟他结婚多年一直没有怀孕,被两个老人搓磨,终于受不了跟他离婚了。

停下手里的活,在心里为她婶婶,不,是前婶婶,鼓掌恭喜她脱离苦海。

简成海很没劲地揉揉自己一头鸡毛,往沙发上一靠架起脚,跟边上的老头子有一句没一句说话。

她拿着毛巾去洗手间,深深觉得,这个地方真是一点年味都没有。

晚上一大桌的年夜饭,是简母做的,碗是简然洗的。

外面鞭炮声一声高过一声,客厅的大液晶电视里正在放春晚,简然坐在简母身边,无聊地听着外面小孩子奔跑打闹,噼里啪啦放烟花的声音。

即使一楼所有灯都开着,即使今天是团圆的日子,她依旧没有一丝温情的感觉。

一群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谁都没说话,简然正想找借口回房,简老太太突然拿起遥控把电视声音调低了几格,看向她们,粗糙的声音响起:“对了,小然过完年就25了吧。”

简然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是的妈,怎么了。”

“嗯,明天大年初一,你们跟我去拜年,我一个朋友的孙子也跟小然差不多大,我看着他们两个挺合适的,明天跟我去见见。”

简然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她说为什么突然要他们回来过年,感情在这等她呢。

她刚想说话,衣服突然被简母悄悄扯住,简母抢在她面前,笑着开口:“让妈费心了,然然才刚工作半年,找对象的事还不急。”

简然看了眼她妈妈。

“怎么不急,我们村好多跟小然差不多年纪的女娃,都结婚了,还有的娃都生了,”简老太太听出简母话里的拒绝之意,顿时脸一板,瞪着眼盯着简母,“女娃不结婚,像什么样!”

简然被她的逆天发言气笑了,呼哧两口气,按捺住蠢蠢欲动的骂人的心,好声好气地对两个老人说:“奶奶,我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这时候我不会找对象的。”

“现在不找你还想等什么时候找,等三四十了,变老姑娘了等着人来挑你么。”一直沉默的简老爷子此刻也出声反驳,“你以为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别人看的上吗,不就是因为年轻,好生娃,等年纪大了你以为还有人要你?”

简然被他们堵得一时语塞,气得脸都涨红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又不是忍者来的!

“73的张某中抱四胎,74的刘某庆谈恋爱,78的特某普竞选总统上岸,人家七十多岁正是闯的年纪,三四十岁怎么就老了?怎么就年纪大了?怎么就没人要了?”

简然忍着努力平静地说完,抓在沙发边的手突然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简然收回手不去看简母,反正她话说都说了。

两个老人被简然顶嘴的话气得不轻,简老爷子脸都青了,他或许是觉得自己在家说一不二的权威地位被挑战了,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她的鼻子,树皮一样又皱又粗糙的脸庞因为愤怒变得更加扭曲褶皱:“你说什么啊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听都听不懂的话来顶嘴,这是你跟我们说话的态度么!”

简然心里冷笑,这窝里横的模样跟她那个爸一模一样。

“你看看你,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你是怎么带孩子的!”

简老太太接着帮腔,蜡黄下垂的脸一颤一颤的,简然很想反驳,可她知道这样只会加剧他们对妈妈的欺负,她只能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