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枕雪昏睡了好几日,一直都不曾醒来,却是也睡不安稳;她像是被梦魇缠住,嘴中一直喊着阿姐,却任凭忘忧如何呼喊,她就是醒不过来。大夫也是请了好几个,都说她脉象平稳,应无大碍,可就是一直没睁开眼睛。
寻到了应枕雪,忘忧就给言清黎去了一封信,眼下言清黎也是到了;而白玉则是沿着先前应枕雪信上所写那般,继续前往白城,他得去将宫意寻回来。
言清黎见忘忧出门,赶紧迎了上去,“如何了?”
忘忧摇了摇头,神情也是紧蹙。她们只是随意找了家客栈落脚,而眼下朝廷也张贴了通缉令,她们无法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可若应枕雪一直未醒,带着她只会让她更受颠簸。
“颜言,去套一辆马车等着,多铺几层被子!”言清黎下令,颜言应声离去。
“你要做什么?少主如今可不能颠簸!”忘忧拦在房前,不让言清黎靠近一步!
“少主的心结是舒眠,我们只能将她带到那座山上去,才有可能唤醒她!”言清黎道,其实她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只是如今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是试一试!忘忧想不到话来反驳,只好同意了言清黎的做法。她们将应枕雪扶到马车上,便是驾车往那山上去。
言,洛两家族的人也都在那处,他们手握工具,挖着那废墟,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寻到舒眠的尸身,也算是为应枕雪做一点事情吧。可想要将一整座山翻过来谈何容易?他们这点人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马车稳稳停住,颜言掀开帘子,言清黎则把应枕雪扶起,她在应枕雪耳畔道,“少主,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要是一直睡下去,舒眠姑娘的仇可当如何报?难道你要让舒眠姑娘在九泉之下都不舒心嘛?”
忘忧可见不得言清黎如此粗鲁,正要出声制止,却被言清黎摇头制止。她方才的那些话,应枕雪应当是听进去了,她眼睛虽是还闭着,可嘴中却没再喊阿姐了。
言清黎将应枕雪扶睡好,这便下了马车。这座废墟怎么着也算是南月皇室的陵寝,如今被人毁了,她的心里是不好受的,她看在眼里,就如同是家国再被人灭了一次似的。她双手握拳,真是恨不得将慕皇室斩杀殆尽,割下他们的头颅来献祭!可又自责自己太弱,什么都做不了!
忘忧也是自责不已,若不是自己带人躲进了这山里,只怕帝王陵不会遭此厄运。如今帝王陵被毁,她虽不是主谋,但也与她脱不了关系。比起言清黎,她更是自责。
····
那一方,应枕雪仿佛在梦中与舒眠相见。她一席白衣,仍是那般出尘绝艳,脸上笑意盈盈,望向她的眼神带着喜悦与宠溺。
“阿姐!”她轻启薄唇,并未喊出声,只是从她的口型能看出是阿姐二字!
舒眠笑意盈盈朝她张开双臂,是要拥她入怀。她笑着奔去,像个孩子一般扑进舒眠怀中。她将舒眠紧紧的抱住,就怕一松手她又不见了。
“你怎么跟阿絮一样,也喜欢哭鼻子了?”舒眠打趣她,换做平时,她定然要反驳一番,可此刻,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哭的累了,二人这才并肩而坐,应枕雪的头枕在舒眠肩上。
“阿姐,你不会有事儿的对嘛?”
“阿姐好不容易寻到你,怎么舍得抛下你呢?只是阿姐如今受了点伤,暂时不能与你见面,但是你要答应阿姐,好好吃饭,好好活下去。不然,阿姐去寻你的时候,怕是要认不出你了!”舒眠的声音低低的,就像是在说着很寻常的事情,“能答应阿姐嘛?”
应枕雪点点头,“我答应阿姐,但是阿姐答应我的事儿也要做到,你的伤好之后,可一定要来寻我!”
舒眠弯弯唇,“放心吧,你,阿絮,我都舍不得抛下,我会去寻你们的。”
“阿姐现在好累,要先休息了,你一定要好好地!”舒眠落下这句话,人就消失不见。
应枕雪起身寻找,却是无论她怎么喊,舒眠都不再出现了!
····
“阿姐!”马车内的应枕雪翻身坐起,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少主,你醒了!”颜言守在车边,自是第一时间发现应枕雪苏醒,“家主,少主醒了!”
颜言的这一嗓子,将言清黎与忘忧都引了过来。她们见应枕雪真的醒了,也是大喜过望。应枕雪看着她们,还觉得有些意外。她脑海中都是帝王陵塌陷之事,至于她与阿絮到了外面之后发生了什么,她暂时没想起来。
她隐隐约约记得自己遇到了朝廷的人,然后很愤怒很生气,于是同他们打了一架。至于她以玉骨箫对抗青王的事儿,她是一点儿没想起来。她何时与言清黎忘忧相见的,她也一点儿没记住!
不记得言清黎是何时来的,倒是不意外,毕竟那时她昏睡着。可忘记忘忧如何在这儿的,倒是有些不应该了,“阿絮呢?”舒眠她是见不到了,她现下最担心的人自是阿絮。
“属下当日被青王的人追杀,恰好在此山中与少主相遇。后来,阿絮姑娘为了让我们安全离开以命相逼,我们这才顺利逃脱。”忘忧将自己所知的脱出,“少主不必担心,那人既是她的叔叔,阿絮姑娘当是安全的。”
听见阿絮是被青王带走了,应枕雪还是放心的。正如忘忧所言,再怎么说那都是她叔叔,那儿才是她的家,她没理由将她留在身边。
应枕雪下了马车,因着几日水米未进,她腿脚有些发软,好在有忘忧搀扶,她这才稳住了身子。再次看向那片废墟,她却冷静的出奇。无论方才是阿姐托梦还是她的幻想,于她而言都是极大的鼓舞。
“颜言,有劳你带几个人去买几壶酒来,记住了,咱们的人,得人手一碗!”应枕雪吩咐,颜言不敢不去办。
言清黎与忘忧相视一眼,都不知道应枕雪是想做什么?
“言清黎,将人聚齐,我有话要讲。”应枕雪出声,言清黎就将人喊停,站好队等着应枕雪说话。
忘忧将应枕雪扶到最前面,也是站在一旁听着。应枕雪先是朝众人作揖行礼,大家见了也是单膝跪地回礼。其后才听应枕雪开口,“想必诸位也知道了,这废墟之下就是大家苦寻多年的帝王陵,但眼下它被人毁了,只剩下了眼前的废墟。慕皇室不仁,对我南月人赶尽杀绝,自今日起,我应枕雪与慕皇室不死不休!”
她决议推翻慕皇室,一来是因为慕皇室对南月人实在凶残,若是一心求和,只会换来更大的折辱;二来,他们炸了帝王陵,害得舒眠生死不明,应枕雪心中憋了一口气。
她可算是明白了,一味的忍让只会换来敌人的嚣张跋扈,想要护住族人,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只能是自己当家做主!
听了应枕雪此话,言清黎简直欣喜,认回少主以来,她都觉得少主没有复仇的心思,只想着保全众人性命偏安一隅。眼下下定决心复仇,怎能叫她不欣喜?
“但,复国之路艰难,我不愿强迫诸位一道行事。今日,若有惜命者,就此离开,我绝不追究。但今日过后,再有逃兵,我不会轻饶。”毕竟是喊大家陪自己赴一场生死局,生死还未可知,她自然得问众人的心意。
“少主,我们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复国虽艰险,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要让慕贼知道,我们南月人的血气与风骨,绝不向慕贼低头!”
“誓死追随少主!”有人喊了这么一句,将现场气氛点燃。
“誓死追随少主!誓死追随少主!誓死追随少主!”众人齐齐出口,喊声响彻天际。
言清黎忘忧相视一眼,脸上都是骄傲的神情。她们在为少主骄傲!也是在为她们的族人骄傲!
去买酒的颜言回来了,她倒是大气,买了整整一车的酒。瞧见应枕雪招手示意,颜言就将马车拉到了前面,就在应枕雪旁边。应枕雪拿起一坛酒,掀开酒封,酒的香气就四溢出来,香醇扑鼻,的确是好酒。应枕雪对着废墟将手上的那坛酒悉数倒出,她这是在祭奠先祖!
而身后,言清黎与忘忧下跪磕头,底下人也是有样学样,他们在祭拜自己的皇帝。好好的帝王陵成了眼前的废墟,她们心痛之际,也是鼓舞了士气!
“都起来吧!”应枕雪高呼,众人起身。
接下来,应枕雪将碗摆好,亲自为众人倒了酒,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她将酒碗举过头顶,朗声道,“我以此酒祭前路,不论前路如何,我应枕雪愿与大家同生死,共进退!此酒之后,整军待发,一月之后,讨伐慕贼!”应枕雪将酒一饮而尽,碗则是摔碎在地,表明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
“同生死,共进退!同生死,共进退!”众人高呼,也将酒一饮而尽,碗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