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温暖的触感,瞬间将诗殃包裹,枯树上悬挂的橙色灯笼忠诚地映照出男人精致面庞。
难以言喻的温柔从他暗色眼底暴露,连冷杉也温煦和暖。
绵柔的雪花纷纷飘摇,落在他银白发顶,融化于发冠之上。
“要不要去放河灯?”
上官辞笑着牵起苍亦初的手,“虽然已经入冬,但河面尚未结冰,水族还在水面上卖特产呢。”
苍亦初任他拉着自己走,顺着她问:“水族特产,是小鱼小虾?”
上官辞笑道:“对呀,他们贩卖自己的邻居。”
苍亦初:“……”
“哈哈哈哈哈哈,二十三,你好单纯呀。”小花妖笑得前仰后瞻,“你都知道我是只花妖了,但是我兜售花料,是不是也残害同胞?”
苍亦初:“它们未开灵智。”
“开了灵智也能卖呀,我们妖族,可没有你们人类那么多束缚。”小花妖蹦蹦跳跳的,一派天真又暗含邪肆,“只要等级比自己低,不管是什么同类或是异类,都能捕食,贩卖,就算对象是你们人类也一样。”
她故意压低声音试图恐吓,莫名与当初信誓旦旦说自己吃人肉的端木逝有几分相似。
越是亲近,她身上关于他的影子越是浓郁。
“哈哈哈哈,傻瓜二十三。”
苍亦初唇角勾了勾:“呵,傻瓜呲。”
“好啊你,有这么对一家之主讲话的吗?”上官辞掐着腰,想再吓一吓这个人类,又怕吓过头,他到处乱跑,转而解释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嗯。”
“还有,我也没有残害别人。”
“我知道啊。”苍亦初耸耸肩,方才嚷嚷着别人单纯,实则自己才是单纯,一根筋。
上官辞看不出苍亦初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脚底踩在雪地上,松雪发出咔嚓咔嚓脆响。此处街道虽然也挂着灯,但没有对面主干道那么人满为患,在那喧闹声中,此处稍显凄静。
逆着风,上官辞将额前细碎的刘海向后别在耳后,一脸向往:“听说水族内部也会举办活动,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我只听说,却从未见过。”
“你知道吗,祭月节不只有天上明月,还在水中。”
苍亦初悠悠道:“虚无的倒影也值得庆贺吗?”
上官辞啧啧两声,摇着食指老气横秋道:“镜中人也可是人,水中月怎么不算月呢。”
苍亦初:“算人吗?”
“哼哼,当然算啊。”上官辞一本正经胡诌:“这个世上有三处月亮,一在天上,一在水里,一在——”
她故意将话音拖得很长,百转千回地转身,对着苍亦初眉眼,看他不解,自顾自笑得花枝招展。
“在苍亦初的眼睛里啊。”
凛冬的风,摇得树枝沙沙作响。
周围是不分昼夜无休止的靡靡之声。
眼前是明媚鲜活的上官辞。
身后薄雪地上,是两串并行的脚印。
义莱城有一条横穿整个城市的河道,刚好将这座城市分成两半。从高处俯瞰,甚至可以发现义莱城的形状像一颗被桥梁缝合的心。
他们要去放河灯的地方,在城口处,那里聚集了许多卖灯的商铺和放灯的人。
“这条河叫灵心川,据说可以连通阴阳两界,以灯为引,以水为索,可寄相思。”
上官辞穿行在一众琳琅满目的灯盏中,挑的眼花缭乱:“你也帮忙选一选。”
“都一样。”不解风情的苍亦初道。
“怎么会都一样呢?尉迟你来选——”上官辞没等来回应,才往苍亦初身后望去,来往人群很多,已经看不见尉迟隐的身影。
“尉迟呢?”上官辞问。
“被木晗勾走了。”苍亦初漫不经心,在那些花花绿绿的河灯中,瞥见了一盏画着竹影的灯笼,只停留了一瞬,很快若无其事挪开。
“喜欢这个?”
须弥,却还是被小花妖捕捉住。
小花妖拎起那盏画着竹影的河灯,抬到苍亦初跟前,“那我们就放这个吧。”
竹影。浅淡的绿色影影绰绰画在灯壁上,似是做了双层折叠,错位的竹枝翘着一簇簇细长的叶片。
恍惚间,透过灯光瞥见一只误入林间的鸟雀。
活泼跳跃,从这头飞向另一头,凝神追寻——
“怎么?”
鸟雀变成一双带笑的眼。
是上官辞。
“走吧。”
付好钱,上官辞顺其自然地牵起苍亦初的手,却被对方猛然弹开,触电一般,苍亦初的手躲进了披风里。
刚才不是牵得好好的?
“相公~闹什么别扭呢?”上官辞故意矫揉造作地半依在苍亦初身上,势要让他脱敏。
惹得四周纷纷传来打量视线。
白发青年,在一众人类里的确挺稀奇的,但在妖族盛行的地方,毛色各种各样的人大有人在。
那鹦鹉妖,甚至会将头发化成七彩的。
苍亦初身上此时没有灵力,外人看来只是个普通凡人,又跟只小花妖走在一起。
明眼妖都看得出来,他是那只花妖养的面首。
霸道花妖上官辞挽着苍亦初胳膊,将他又拉近自己一分,道:“我看很多人类会在河灯上面写字,我们也写吧?”
苍亦初:“写什么?”
上官辞:“嗯……可以写相思之语,也可告白,那我们就写明天想吃什么吧。”
真是个朴实的好主意。
上官辞递给苍亦初一支笔,他便接了过来,笔杆还残留着上官辞的温度。
提笔时,又不自觉停顿。
“下游穿过整个义莱城,之后会流入大海。海族会为众人献上祝福,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上官辞一边专心写写画画,一边介绍。
苍亦初捏着纤细的笔杆,墨色笔身上烙着秀丽的字体。
端木酷爱竹子形状的东西,曾经听他无意间提过,说是竹子空心,就如他一般,挺拔坚韧,也无心。
他总是这样自嘲,不知道是真的在意或是逞能。
或是单纯觉得有趣。
见苍亦初停了笔,上官辞一脸自得笑道:“我也写完了。”
他挑眉,转过灯笼一看,上面画了个丢东西的小人。
苍亦初问:“什么意思?”
“放下。”
“放下?”
上官辞的身上,零零落落映着各色的光,双眸明亮认真道:“人生就应该拿得起,放得下。需要放下的时候,丢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