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小跑赶到巷子里,就见有很多人抱着兔子、鹦鹉之类,在“全活兽馆”外排起了长队,黄芪叫道:“爹,我回来了。”
这一声下,两边都有人冲出来,李伯黄独活隔着街对视,李伯道:“好徒儿,你过来,我有话说。”
黄独活道:“好儿子,你过来,我也有话说。”
黄芪左顾右盼,真是为难,要往兽馆走,李伯便叹:“毕竟是亲爹更亲,哪里管我这个师父。”
往李伯走,黄独活便骂:“有奶便是娘,你攀上高枝了,就不要我这个爹。”
黄芪的脖子都快拗断了,只好道:“李伯,我先去看看爹,稍后再来看你。”
拉着灵芝进了兽馆。
黄独活甚是得意,朝李伯翻个白眼,又将客人都赶了出去,说今日闭馆不做生意。
这间房子也不大,前面改成了铺子,后面只有两间房,一间黄独活住着,一间放了很多针砭药材,只剩一小块地方供绿竹住,烧火做饭都只能在院子里。
见到他们回来,绿竹自然高兴,问了些经历遭遇,黄芪三言两语便说完了,不提一路上遇见的妖魔。
黄独活道:“你回来就好,找个好日子把事办了。”
黄芪、绿竹、灵芝齐大惊,黄芪道:“办什么事?”
黄独活道:“当然是你和绿竹的婚事,现在我们都到了城里生活,安稳了,开个兽医馆,也能维持生计,你和绿竹早点把黄家的香火续上,咱们的日子不比别人差。”
“这……绝不可以。”黄芪道,“在骷髅城里,我该说的都说了,况且我和灵芝,已经……。”
黄独活眼睛睁得像铜碗,道:“你们怎么了?”
黄芪看着灵芝,二人的手攥在一起,道:“我们已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什么?”黄独活像从地上蹦起来一样,声音把瓦片都震得掀起。
虽然自妖魔横行以来,百家寨与世隔绝,不闻中原王化久矣,但云寨主原本就是个读书人,时刻不忘圣贤教诲,以保华夏衣冠为己任,对寨中人教化以诗书礼义,众人潜移默化,于男女大防看得紧要。
绿竹红了脸面,侧过身去。
黄独活万万没想到生米煮成了熟饭,手举起来,巴掌还是没打下去,叹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做妾,你愿不愿意?”
灵芝看着黄芪,道:“这世上我只喜欢黄芪一个人,如果他还喜欢别人,我会很难过。”
黄芪道:“你放心,灵芝,我绝不会负你的。”
黄独活怒道:“臭小子,你定是被这妖怪迷惑了,你们若是结合,别人都会笑话我们黄家以后生出来的是个杂种,我的老脸往哪搁?你选她这个妖怪,那就不要我这个爹。”
黄芪道:“爹,你总是这个样子,我长大了很多事可以自己做主,如果你容不下灵芝,我就不在这里惹你生气了。”言罢拉着灵芝便走。
绿竹欲待出言挽留,黄独活气呼呼的道:“别管他,翅膀硬了就想飞,也不想想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气死我了,女大不中留,男大更气人,让他去吧,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出了兽医馆,二人往李伯家走去,灵芝心下抑郁,道:“黄芪,很久没看到你这么动气了。”
黄芪道:“我爹太顽固了,没法和他讲道理。”
灵芝道:“那我们离开这里,去武夷山好不好?这样就没人会打扰我们了。”
黄芪叹道:“他毕竟是我爹,就算再生气,也不能抛下他不管,他刚才说你,你别往心里去。”
灵芝幽幽道:“如果我是人,是不是你爹就不会反对了?”
黄芪很是烦躁,道:“你别想太多了。”
李伯正在房中喂李大娘喝药,见他们来了,点点头,似乎并不生气。
黄芪问了问李大娘的病情,李伯说是老毛病,一直治不好,最近愈发重了,看到灵芝,道:“这位姑娘是?”
黄芪迟疑了片刻,道:“她是……是我的朋友,或许她能帮李大娘。”
灵芝上前握住李大娘的手,闭目施展灵暝之术,送去一段灵力,不久李大娘果然面色红润起来,说话气力也足了很多。
李伯奇道:“你也是大夫?怎么不需望闻问切就能诊治,真是奇哉。”
灵芝道:“我只是尽己所能,暂时让她病情好转,要根治也无能为力。”
李伯道:“有此效果已属难得了。”
待李大娘睡下,三人来到前厅,黄芪问李大娘得的是什么病,李伯叹道:“这是奇症,我和陈伯都束手无策。”
黄芪黯然,笑道:“李伯,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你们治不好,但还是有法子的。”
李伯道:“你是说《六道神经》?算了,生死皆有命,何必逆苍天。黄芪,你与陈伯一道去九华山,怎么隔了这么久,只你一人回来,陈伯呢?”
黄芪当下将事情缘由经过简略道出,李伯听到陈伯、林伯在骷髅城白云宫斗医,惊诧万分,道:“他们这么多年不见,一见面还是老样子,喜欢斗。为了一本书,陈伯真是疯了,从九华山追到妖国,那骷髅城岂是人待的地方。”
灵芝道:“那人歹毒,死有余辜。”
李伯道:“毕竟同门一场,我这做师兄的,也不想看到他落得凄惨下场。黄芪,你这次能安然归来,真是多亏了菩萨保佑,明天随我去鸡鸣寺还个愿。”
黄芪虽然对神佛没什么念头,但嘴上还是答应着,又道:“李伯,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我和我爹刚吵了架,我可以住在千杯堂里,但灵芝没地方住,能不能住在你这里?”
李伯笑道:“无妨,我这正有一间空房,只怕灵姑娘嫌弃简陋。”
灵芝知以后和黄芪见面的机会少了,不禁有些失落。
又说了些话,李伯忽想起一件事来,道:“对了,后天起千杯堂有个进职比试,你好好准备一下,因不知你几时回来,我还没来得及替你报名。”
黄芪记起之前孙映雪说过的话,有些好奇,问道:“什么是进职比试?”
李伯道:“你在千杯堂的时日虽少,但也应知道千杯堂里的人共分五级,由低到高,分别是杂役、学徒、医士、坐馆、名医,每一级又分数等,比如学徒有初等、中等、高等之区别,名医中最上等的则称之为‘神医’,若在比试中合格,可得到进阶的机会,表现优越的,还可破格提用,当年陈伯一进千杯堂,便成了神医,至今也是前无古人之举。”
毫无疑问,黄芪现在只是最下等的杂役身份。
杂役,顾名思义,就是在各院打杂,与看门的、遛狗的相似,连护院、丫鬟都比不上。
学徒,则做些取药煎药之类的事,闲时还可以旁观大夫问诊,以增长学识。
医士,是大夫们的左右手,可以抓药、包扎、参加手术,医术高明的,还可以写方、接骨、炮药。
坐馆,便是俗称的大夫,只有取得这一身份,才能在回春堂中替人问诊治病。
最后医术高超、有一些名气的坐馆,则享有“名医”的身份,可不用抛头露面接客,千杯堂在怡康院中另修了十几间幽静场所,备这些人供职,有了名气,自然诊费也水涨船高,不是寻常百姓看得起的,他们接诊的非富即贵。
黄芪毕竟年轻,有进取之心,得知自己只是最下等的,有些抑郁不快。
灵芝听得乱糟糟的,不知人类为什么要分个三六九等。
李伯道:“黄芪,以我所见,你的医术当不在医士之下,坐馆也未免不可,后日开始的比试,要十分用心。”
黄芪点点头,道:“我会尽力的,李伯,多谢你的教诲。”
李伯一笑,道:“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