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给许大力说了很多事情,来证明他们是亲兄弟的事实。
许大力难以置信这一切,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似乎和白易真的是兄弟。
“你姓木?”
“是,因木家有世仇,且势力也在永州城,故而我们暂时不能用木姓。不过兄长无需担心,你本来就是世仇的受害者,能与你相认,便已经了却我和爹娘的心愿。至于复仇,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木家的福,兄长一天没享。
木家的仇,也不该兄长来承担。
所以,白易只想让许大力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许大力想问仇家是谁,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于他而言,还没办法立刻进入木家长子的角色,更别谈仇恨。
他和白易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看起来贵不可言,一个勉强靠打猎为生的山野中人。
许大力和白易出来的时候,堂屋的饭菜已经上桌,许福陆宁带着孩子也到了。
白易的随从递上锦盒给许大力:“大公子,这是主子特地为您挑选的礼物。”
周鹤一把许根深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家已经知道白易是来干嘛的了。
就是大公子这个称呼,在乡下听到,会让人觉得很有违和感。
许大力对白易说:“礼物就算了,如果你不嫌弃乡下粗茶淡饭,就留下来一起过个年?”
白易欣然答应:“兄长邀请,求之不得!”
这就是他们木家的血脉,即便养在了乡野,日子艰难,也不似许根深那一家子的低劣品行。
许大力的穷,从来不在骨子里。
许福替许大力感到高兴:“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不是根叔的儿子!”
许大力问:“你们都知道了?”
许福说:“方才周鹤一已经告诉我们,我觉得这样更好,至少不是亲生的,根叔他们以前那么对你,你心里不至于那么委屈。”
是这个理,除了一时间无法接受,情感方面,许大力会觉得心里顺畅一些。
纵使许根深养育了他,可他不欠许根深一家任何人。
所有的恩情,他都用多年打猎养家糊口,用自己三年瘫痪抵了。
陆宁逗着自己的儿子许长雷,笑的喜气:“有这么气派的兄弟,你大力叔以后要发达咯。”
许大力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他现在脑子里挺乱的:“好了,大家坐下吃饭吧。”
今天家里人比较多,本来准备的就是两张桌子,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凳子不够,就随便找点什么能坐的。
小孩子站在边上吃,只有许长安没人管,眨巴了两下眼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孩子没有大人那些心眼子,看别人都有饭碗和肉,自己却没有,心里觉得委屈极了。
江黎问:“你哭什么?”
许长安泪眼婆娑:“我也要吃肉。”
“谁不让你吃了?”
许长安看了看身边的哥哥姐姐,抽噎说:“可是你给他们饭碗,没给我的。”
江黎好笑:“屁大点的娃,给你漏掉了不是很正常?你提醒一下就好了呗,男子汉大丈夫,至于没吃上就哭吗?”
许长安说:“男子汉大丈夫也可以哭,你打我爹的时候,他就哭了。”
江黎讪讪摸了摸鼻子:“大人的事情,你这种小屁孩不懂。”
江黎拿了个空碗,把自己的米饭给他分了一半, 上面夹了满满的肉。
许长安得了和哥哥姐姐一样的饭菜,这才高兴了起来,站在一旁大口的吃,顾不上哭了。
随从站在门外,许福叫了两次,他说和主子同桌不合规矩,而白易也没有叫随从过来一起吃。
江黎便用小陶盆打了米饭和菜给他送了出去。
“咯,吃饭!”
随从略微诧异:“给我的?”
“吃不吃吧?”
随从心里有点感动,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从来没有过主子吃饭的时候,他同时在外面跟着吃。
倒不是说主子对他不好,相反,他是主子的心腹,任何方面,主子都没有亏待过他。
只是该遵守的规矩,必须要遵守。
随从看了眼屋里的白易,见白易点头,这才接过江黎手里的小陶盆,说了声:“谢谢!”
白易端起酒碗,站起身对大家说:“兄长家里,本不该晚辈反客为主,但有几句话,晚辈必须要说。感谢各位一直以来对兄长照顾,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各位尽管开口,晚辈一定竭尽所能!”
众人拿起碗也站了起来,只有周鹤一依旧坐着啃鸡腿。
周大夫没好气的用脚踢了下周鹤一。
周鹤一抬头看向周大夫:“阿公你踢我干什么?”
周大夫一把将周鹤一提起来,尴尬的对众人笑着说:“我这孙子顽劣,不懂礼数,让白……”
周鹤一提醒:“阿公,你叫他白老大就行。”
周大夫瞪了眼周鹤一,继续尬笑:“白公子见笑。”
这群人是兄长的朋友,白易当然不会因为一点小事情,心里记怪,:“小公子天性率真,最是难能可贵!”
陈朔之说:“说起照顾,可不敢当,实则一直是我们受大力小黎照顾颇多。”
任俊辉笑着说:“陈阿公说的是,白公子莫要与我等客气。”
许福憨憨的:“我不太会说话,但确实是这样,一直都是大力和江家妹子帮衬了我们不少。”
许大力说:“都别客气了,一起干杯吧。”
浊酒不醉人,大家一饮而尽后,开始了饭桌上的谈笑风生。
白易好奇的看向江黎:“兄长,那位是你的……?”
许大力和江黎之间的关系,大家不知道该怎么说,包括许大力!
但饭桌上有个百无禁忌的周鹤一,什么话都能毫无顾虑的往外冒:“哦,我大哥是大力哥的前妻啊……”
女桌那边,任秀芝坐在江黎身边,压低声音问:“黎姐,他们真是孪生兄弟啊?长得怎么一点不像?”
江黎说:“异卵双胞胎不像不是很正常吗。”
任秀芝又问:“异卵双胞胎是什么意思?”
江黎说:“意思就是说指不同受精卵形成两个独立胚胎”
话一出口,男桌那边的气氛都僵持了一瞬,许大力立刻用咳嗽声打断江黎。
江黎转头问许大力:“你风寒啊?”
许大力尴尬说:“没有,嗓子突然有点不舒服。”
江黎“哦”了一声,然后就要继续解释异卵双胞胎。
向氏简直没耳听,也出口打断江黎:“小黎,红烧肉你是怎么炖的?软烂的很,我怎么做都没这个口感。”
江黎的思绪被拉到菜上,才把异卵双胞胎的话题放置。
对于江黎而言,解释个异卵双胞胎没什么要藏着掖着。
对于古人而言,什么受精卵,虽然听不太懂,意思大概能秒懂。
别说从一个妇人嘴里说出来,便是男人,也不好意思坦坦荡荡说这几个字。
……
许长安吃饱了回到家里。
汤敏这才想起来要做饭,忙从门槛上站起来:“长安饿了吧?娘给你做饭吃。”
许长安打了个饱嗝,拍着自己的小肚子:“我刚吃了好多肉肉,有大鸡腿,红烧肉,还有鱼鱼,一点都不饿。”
汤敏说:“你饿傻了不成?谁家能有肉能给你吃?”
除了许聪回来给了程红月不少钱,她们家今天能买点猪板油炸个油渣吃,还有谁家吃得起荤腥?
更别说还能把肉分给许长安。
许长安说:“大伯家做了好多好多的肉,江婶婶给我夹了满满一大碗呢,娘,江婶婶做饭可好吃了。”
倒是把许大力一家忘了!
现在也就他们那几家能吃的上肉。
汤敏对许大力和江黎感谢不起来,自己男人大过年的不能回家,还不是因为怕被江黎抓去送官?
就算许勇如今混了个小管事,可汤敏总觉得,要不是许大力和江黎冷血无情,她们家的日子早就该好起来的。
不止是汤敏有这样的想法,家里其他人都有。
她们潜意识里认为许大力和她们是捆绑在一起的,许大力的东西,也是他们的东西。
当有一天,许大力不认可这些,许根深一家就觉得,是许大力好起来的了,自私自利,嫌弃他们拖累。
不管与许大力之间发生过什么,一家人,不应该见死不救。
家人,这两个字,意味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今天冒出一个白易,告诉了她们,其实许大力根本不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她们的潜意识里也还是没有把许大力彻底划分出去。
这是固有的认知使然。
所以许大力带着孩子日子越过越好,她们便会越来越恨的咬牙切齿。
许晴上去给了正开心的许长安一脚:“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
许长安冷不丁的被许晴踹倒在地,这次倒是没哭,爬起来指着许晴就骂:“坏小姑,怪不得大伯和江婶婶不喜欢你,我也一点都不喜欢你了!”
汤敏怕许晴又要打许长安,把他护在身后,责怪许晴:“你好好的打长安干啥?大过年的,你听听自己都骂了啥?”
许晴蛮横说:“谁让他吃独食了?也不说拿点好吃回来孝敬孝敬爹娘,自私自利只管自己吃饱。”
汤敏恼怒:“许大力家的东西,是长安说拿回来就能拿回来的吗?我看是你自己想吃肉,家里又不给买,馋的嘴里淌酸水,故意拿长安出气吧?”
汤敏心里的怨气也大。
明明许聪回来给了不少钱,就多拿点出来,大年三十让她们吃顿好的咋地了?
程红月把钱看的跟个眼珠子似的,一文舍不得多拿。
“你放屁,我啥时候说想吃了?”
“每次长安从那边得了点小零嘴啥的,你抢少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你倒好,上来就给长安一脚!”
许根深看向坐在一旁的程红月:“到底是大过年的,老三那边给的钱不少,你买斤肉回来不成?要不你买点白面和菘菜,回来包点菜包子也成吧?”
程红月今天差点被掐死,这会又被老头子责怪,心里憋屈,闷声闷气的说:“本是要买的,听说粥棚今天要蒸肉包子,我就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许晴眼睛一亮:“真的?粥棚今天发肉包子?”
程红月说:“不少人早早就去排队了,小晴,你一会也去排着。”
一听说有肉包子,许晴哪里还等得了,生怕自己排队太靠后,到时候分不上。
“我这就去,要是我回来的晚,家里做好的油渣记得给我留点。”
家里总不可能一直等着许晴排队领完包子和粥,今天排队的人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轮上。
汤敏只能先在家里把猪板油炼出来,油渣也就小半碗,和菘菜煮出来,陶盆里几乎找不到。
难得吃点荤腥,汤敏多放了一点菘菜和水,左等右等不见许晴,家里就先吃上了。
程红月再三叮嘱,一定要给许晴留一点在锅里。
傍晚时分,许晴的身影才出现,怀里只抱着装有粥的陶盆,不见一个包子。
见白易和许大力站在马车边上说话,她眼睛转了转,便就凑了上去。
到了永州后,许晴第一次往许大力身边凑,他冷淡问:“你有事?”
许晴羞答答的看着白易:“白大哥,其实今天的事情有误会在里面。”
许根深一家人是怎么对待许大力的,白易饭后听江黎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对许晴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白易冷声说:“事情到底如何,我心里有数,你无需解释。”
许晴看了看许大力,生怕他已经对白易说关于她不好的话,忙为自己开脱:“其实我也心疼大哥,但我只是家里的女儿,说啥没人听,这才帮不到大哥什么。”
许大力听许晴一副扭扭捏捏的腔调,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白易些许不耐:“我与兄长说几句话,看许姑娘是去打粥刚回来的,还是先行回家吃饭吧。”
许晴没有眼力见的说:“哦,我家里吃饭不着急,白大哥,你这就要走吗?”
许大力眉头微皱,转而对白易说:“左右你已经告诉我住址,也知道我家住在哪,以后有的是说话机会。”
白易点点头,对许大力恭敬拱手:“来日方长,兄长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