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得靠他?
郑鸿海的话让郑鸿山诧异道。
“不靠他,咱还能靠谁?”
“靠大当家,靠施公子,这地方是施公子的地方,咱们不靠他靠谁?”
郑鸿海说道。
“可,可咱不是他的人,他凭什么护着咱们?”
“不是他的人又怎么了?这些辽东人过去也不是他的人,”
“那不一样!”
郑鸿山摇头说道。
“辽东人是他带过来的,就是他的人,咱们是一官带来的人。”
“那咱们就给他交银子。”
想了想,郑鸿海说道。
“就像咱们在老家做生意时那样,像给官府交给银子一样,把银子交给施公子,我还就不信了,咱们交的银子,他还能不收了……”
顿了顿,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郑鸿海继续说道。
“咱们先把银子交给他,试探一下,他要是收了,就肯定会护着咱们的!”
“试探?”
想了想,郑鸿山说道。
“这倒也是个办法,不过这银子咱们得交多少呢?”
“这,这多了不行,少了吧,肯定也不行,我看,就,就先交五百两吧,不过大哥,你送银子的时候,一定要说明,这个是税银!对,就是税银,是咱们交的税银!过去没交过这银子,现在一说都有点儿不顺口!”
有时候,有些事情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变化。
第二天上午,一大清早,作为府中书吏的孙鸣礼这边刚忙活好,那边郑鸿山就走了进来,一进屋就把一包银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用生硬的官话说道。
“孙,孙书吏,这个银子是小的交给府上的!”
“什么?什么银子?”
孙鸣礼诧异道。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朝左右看看,这是给自己的好处吗?这么多银子?这要办多大的事啊?
“这是交给府上的税银!”
“税银?”
孙鸣礼惊讶的张大嘴,不解的看着郑鸿山。
“什么税银?”
“交给府上的税银啊!”
郑鸿山直接了当的说道。
“皇粮国税天经地义,那有做生意不交银子的,孙管事,你赶紧给咱开个票据来……”
说什么呢?
什么皇粮国税天经地义,在大明做生意的有几个交银子呢?即便是有交银子的,那也不是交给大明的,那是交给那些官老爷们的。
交税?
别说这事儿听着都新鲜。
“你等等,我得先去禀报大小姐!”
任谁都没有想到,北港的第一笔税银居然会是那个最不入流的行当交出来的,以至于在收到这笔银子的时候,颜如玉本能的就要让人把银子丢出去,省得脏了她的手。
“不用!”
施奕文直接阻拦道。
“把这银子留下来,对了孙管事,你去刻个印,然后再印上一些税票,这个税票就按四联来印制吧。”
想了想,施奕文还是决定按照后世发票的形式绘出一式四联的税票,这种税票类型经过时间的考验,能够实施到二十一世纪,肯定有它的好处,最大的好处是什么?是容易查账,甚至就连公司的记账法,他都是直接用了后世的记帐法,至于账本……超市会计室里还有几百本空的,照着模样印就行。其实,这些对于施奕文来说,倒也不是难事,毕竟他也曾考虑过会计资格证,虽然没考上,可是他掌握的那些会计制度啦,会计知识啦,绝对是领先时代的存在。
至于印刷……从辽东过来的人里,什么样的工匠都,擅长雕书、印书的工匠不少,造纸的工匠也有,而这边也建了造纸作坊。
或许战乱让多达六七百万辽东人流离失所,但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却也让施奕文有了“捡漏”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满清对辽东百姓的虐杀,这些辽民又怎么可能背井离乡来到这里,给北港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酿酒作坊、造纸作坊、印书楼等等诸如此类的作坊工厂,这阵子可是开了不少和,再过一两年,指不定北港就会成为一作商贸发达的小城。
就像眼前的孙管事,孙鸣礼,他过去是沈阳生员,而现在呢?就是失家的难民,哦对了,还是这边的管事。
“施大哥,可,可这银子,这银子实在是太脏了一些。”
颜如玉有些不满的说道。
“皇粮国税,天经地义,税银是什么?是百姓对官府的认可,这说明在他们的眼里,咱们这里就是官府……”
官府!
打量着这间聚义堂,施奕文的心里倒是犯起了嘀咕。
有叫聚义堂的官府吗?
不行,这名字得改了。
叫什么呢?
“官府?”
颜如玉反驳道。
“他那是把咱们当成官府,分明就是想让咱们护着他,他郑鸿山可是郑一官的堂兄弟!”
“那又怎么样?”
施奕文笑道。
“官府的责任是什么?不就是保护守法公民吗?对,这就是官府的责任,服务和保护,他郑鸿山做的生意,虽然不入流,可也是合法生意。他第一个主动站出来交税的,他交税是为了换取咱们保护,咱们收了税,理所当然的也要保护他,往后啊……”
朝着寨子外看去,施奕文笑道。
“这税银还是都要收的,不但要收,就是咱们这地方,也不能再用什么寨子里的规矩了。”
“不用规矩,用什么?”
“用法律!”
施奕文随手从桌子上拿出一本书。
“就是这个《大明律》,就像内地的官府治理地方一样,靠的是什么?不还是法律吗?不还是这个《大明律》吗?”
如何区别一个海盗据点和城市?
最根本的区别就是法律!
一座城市的秩序维持靠的是法律,而海贼据点靠的是什么?是所谓的“威望”,也就是靠着头目自身,但是这会带来另一个问题,就像颜思齐死后,立即就有人试图夺权。
法律是什么?
是一个社会秩序的根本,没有法律的制裁,一切都是以头目的意志随意化,那不过就是一个团伙,一个随时可能被人颠覆的集团。
嘴上这般说着,施奕文自然想到了会安,会安那边不同派别不同地域华人之间的争斗,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无法可循,无法可依。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像会安,像东南亚那些“华人公司”会因为内斗而趋于消失,为西方殖民者吞并的原因,他们不过只是一群团伙罢了,法律上的缺失让他们在面对与自己人的冲突、竞争时,首先考虑的是武力,而不是法律。
最后呢?
他们和自己人之间争来斗去。为了一点利益争了个你死我活。
然并卵,最后他们谁都没有占到便宜。全便宜外国人了,自己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