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姮在唱歌时,注意到二楼某个贵宾包厢落在她身上不曾离开半分的目光,一抬眼就能看到,青年英挺如松的身影。
江姮跟着仆从来到二楼。
踩着昂贵厚密的地毯,穿过走廊,便看到青年站在包厢前等她。
沈褚回容貌清俊出色,气质矜贵而优雅,穿一身浅白色西装,不染尘埃,性子也是克己复礼,深受家境的影响。
他从来不在公共场所与江姮碰面,来了瑶池歌舞厅,也只是开一间包厢待着,也不应酬饮酒,只是安安静静待在二楼,拒绝一切想要攀附他的人。
之前不是没有漂亮的歌女搭讪他,也有与江姮气质相近的,但他皆拒之门外,唯独对江姮特殊。
说实话,江姮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中意自己。
她向他行了个礼,声线清冷、没有一丝波澜。
“沈少爷,晚上好。”
这是歌舞厅每个女生都要学会的招呼语,也规定了她们必须对客人这么招呼。
沈褚回看到她,深色的瞳眸亮了亮,带她进包厢。
包厢很大,是以贵客喜好布置的,沈褚回的包厢透着古典清雅气息,门关上,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一向冷静自持的沈少爷在她面前,有些失了分寸。
“姮儿,家里婚事我并不知晓,还是回家才知道的……你放心,我会告诉我的父母,已有心上人……”
话说得着急,伸手就要去牵她,被江姮躲开了。
江姮不喜与客人身体接触,也与老板签过协议,合同生效期间,她有权拒绝任何客人的身体触碰,哪怕只是简单的碰手也不行。
沈褚回见状,也知道自己举止轻浮了,连忙收回手,后退两步,温声道:“抱歉,我太着急……我怕你误会。”
他无论神情还是举止,都透着十足的真诚意味。
似乎真如他所说,他从一开始就不知道父母给自己定了亲。
但无论是真是假,即便他现在已经结了婚,江姮都不在乎。
她不太习惯与人单独相处,包厢没有窗户,门也紧闭,这让她有强烈的不安全感。
江姮小幅度调整呼吸,鸦黑睫毛下目光毫无波澜,垂着眼帘,淡淡地道。
“沈少爷,你不用同我解释这么多的,我都能明白。”
沈褚回作为沈家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得到最好的条件,活在受保护的内城。这并不是他的错,但正因为如此,江姮就知道,他们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思想观念都有问题。
比如沈褚回年纪才二十岁,接受着高等教育,却没有人告诉他,他哪怕身份再好,对于自己的命运也没有任何选择。
偌大一个沈家,但与屿城一些达官贵族,食物链最顶层的富豪相比,一旦踏错,就会粉身碎骨。
他们高层争斗不休,只能用联姻来稳固家族。
沈褚回注定是要联姻的,他哪怕再爱她,也只能将她娶回去当妾。
不过妾并不算什么。
江姮并不想看见沈褚回为自己与家族争斗。
她很清楚,最后下场也是妥协。但这番争斗的下场,是惨烈的,江姮会被沈家厌恶,而沈褚回也体会到身不由己的滋味,到爱意消减后,他会觉得都是她的错,怨恨她。
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当然这是江姮最坏的想法,毕竟沈褚回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也耗费了五年时间。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沈褚回嗓音涩哑,语速缓慢地问。
江姮沉默。
她在歌舞厅工作这么多年,也懂得看人脸色行事,知道自己再说,只能让他更难过。
沈褚回背对着她,极力调整情绪,很快又恢复冷静的样子。
他从口袋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递给她道。
“这是我在昆城为你买的礼物。”
江姮将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颗红宝石镶钻的项链,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色彩,晶莹剔透,切割面精细平滑。
一看就价值不菲。
说实话,她很喜欢。
江姮喜欢所有闪闪亮亮的物件,宝石钻石金子各种昂贵珍宝。
沈褚回了解她的爱好,特意在盛产宝石的昆城,为她重金买下这颗红宝石,打造成项链。
江姮没有收下,她喜欢是一回事,但收下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还了回去,直说道:“太贵重了。”
沈褚回不容她拒绝,出乎意料的反常,将盒子塞在她手里。
“送你,就是你的。”
他今晚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么反常,性子一改平日的温和冷静。
江姮:“………”
她就这么拿着盒子从他包厢离开,这一次沈褚回没有像以前那样送她到楼梯口便止步,那架势,欲要送她到一楼。
江姮想说些什么,突然感受到黏稠、实质一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锋利刀刃轻轻滑过她脸颊,带来极度危险的错觉。
她下意识循着目光看去,看到一道隐没在其中、极其不起眼的身影,熟悉的浅灰色瞳眸隔着重重人群与她目光相撞。
又快速移开,江姮努力在人群寻找,却找不到那人身影。
身旁沈褚回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姮儿,怎么了?”
她不知缘由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姮收回目光,刚想说没事,头顶的灯猝然熄灭,周遭紧接着响起一阵喧哗。
灯仅仅熄灭了五秒。
再次亮起。
爆出一声尖叫。
“死人了!死人了!!!”
沈褚回闻言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面色凝重,看向尖叫源头。
舞厅中心聚集的众人似银鱼般分散开来。
一具尸体出现在其中,脖子被利器扎穿,血液喷溅得遍地都是,血迹斑斑,浓郁血腥味在空气不怎么流通的舞厅里扩散。